韦挺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气闷,吩咐道:“撩开车帘,透透气。”
“喏。”
韦弘表忙将车帘撩开,让外头混杂着雨丝的凉风吹进来。
韦挺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这才缓缓说道:“有些时候,得失之间很难计算清楚。老夫那句话固然惹得殿下不高兴,可若是殿下不想被老夫‘不幸言中’,那就必须努力劝说房俊放弃针对咱们家。殿下固然不大管事,但是公主的颜面不能丢。相比于殿下对老夫不高兴,能够使得家族平安无虞,那才是最重要的。”
高阳公主不高兴又如何?
她固然贵为公主,但是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陛下与房俊,她不高兴,死不了人。
若是能够以言语激将,以此确保京兆韦氏安全,得罪了高阳公主又能如何呢?
无论陛下亦或是房俊,都不会因为自己一句“无心之失”,便迁怒于整个京兆韦氏……
韦弘表敬服道:“叔父智谋绝顶,对家族倾尽所有,晚辈敬佩莫名!”
的确,陛下与房俊都不会因为一句惹得高阳公主不高兴的话语进而迁怒京兆韦氏,但是作为惹怒高阳公主,甚至某种程度可以说是“看不起”高阳公主的韦挺,却势必会被陛下与房俊记恨。
这种记恨或许并不会立即发作,但是对景的时候,便会成为韦挺仕途之上的一颗绊脚石。
为了京兆韦氏的安全,韦挺这是将自己的前程给搭进去了……
韦挺教诲道:“吾等世家子弟,皆依附于家族而显赫一时,有了家族之支撑,方才能够高人一等、出人头地。然而家族之强盛,却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历经数代,甚是数十代的先辈不断的拼搏、牺牲,方才有吾等之今日。而吾等亦当秉承先辈之精神,先家后己,前赴后继的奋斗奉献,让子孙后辈皆能沐浴荣光,血脉代代传承,家族世世昌盛!绝不能因为一己之私,便将家族陷于覆亡之险地,切记,切记!”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家族中不入流的子弟韦弘光,便险些将整个家族置于万劫不复之深渊?
甚至直至眼下,连那孽障到底做了什么都不得而知……
帝王治下,皇权至上,再是强盛的世家门阀看似繁花似锦功高震主,然而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没有什么可以长盛不衰,所能够依靠的,只能是一辈一辈人无私的奉献,方能够凝聚一个家族的血脉传承。
马车路过靖安坊,一队如狼似虎的“百骑司”精锐从坊门之内走出,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披头散发被押解出来,韦弘表略微一愣,趴在车窗努力去看,灯火照耀下那人时不时的奋力挣扎,面容也能看清一些。
韦弘表回过头,看着韦挺骇然道:“是江安王家的老七!”
韦挺也吓了一跳,靠近车窗看了看,外头乱哄哄,这会儿已经看不清那人面容,但是见其身上锦袍华丽,想必非富即贵。
“你可看清了?”
“绝无差错!这位虽然不大受到江安王待见,可毕竟是幼子,深得王妃宠溺,与舍弟交情莫逆,曾到府上玩耍过几次。”
叔侄两个相视一眼,皆感受到心底的震撼。
先是韦弘光自尽而死,继而“百骑司”插手调查,眼下连江安王的幼子都给抓走,这其中显然绝非巧合。
韦弘光那个孽障到底做了什么,连江安王的儿子都给牵扯在内,且沦为“百骑司”的阶下囚?
江安王李元祥,乃是高祖皇帝的儿子,一品亲王,其母杨嫔更是隋朝越国公杨素的女儿,血脉高贵、根基深厚,当年深得高祖皇帝宠爱。且不说隋朝之时因为杨素权倾天下之故,使得杨嫔之地位甚高,即便是大唐立国之后,杨嫔照样得到高祖皇帝的宠爱,高祖皇帝驾崩之后,本来杨嫔绝食赴死,意欲陪葬,不过后来至感业寺出家为尼。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连江安王府都给牵连在内?
韦家叔侄看着靖安坊坊门前灯火通明、人荒马乱,不由得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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