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不愧是享誉天下的诗词圣手,这份观察入微的本事,当世少有人及!”
李泰得意一笑,拈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之后一本正经的侧过身冲着房俊拱手施礼,道:“本王此番大有收获,皆是拜二郎之赐,这等情谊没齿难忘,本王素知二郎胸襟广阔、器宇轩昂,故而也不多说那些个感激之类的废话,只有一句,容后图报!”
这回厚颜恳请房俊陪同他南下,只为了接受那些江南士族赔偿房俊的产业货殖,又使得房俊历经九死一生,本应当心存愧疚才是,可熟料却因此使得各家人心惶惶之下竞相跑去自己那边钻营,试图让自己给他们说说话,免得房俊怒火万丈之下不管不顾采取报复,由此而来的货殖钱帛简直车载斗量。
大大发了一笔横财。
愧疚是肯定愧疚的,毕竟原本就不需要房俊南下,可即便是亲王之尊见到那些士族献上的钱财也不免动容,欢喜也是真的欢喜。
房俊便嗟叹道:“这世道便是如此,从无公平可言。有些人家贫如洗穷困一生常常三月不知肉味,有些人生来富贵锦衣玉食何而不食肉糜,有些人利刃加身九死一生遭受无妄之灾,而有些人邀天之幸坐享其成自有金银满仓……啧啧啧,《道德经》中说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应当众生平等无分彼此……纯粹扯淡嘛。”
李泰得了便宜便卖乖,正色道:“诶,无端诋毁圣人之言,这可使不得。这个问题你得反过来想想,虽然本王如今收受了大笔钱财,可你也因此收获了本王的真挚情感。钱财乃身外之物,来去如浮云,可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却能够历久而弥新,一生一世,不能或忘。由此可见,你的收获比本王多得多。”
房俊瞪着眼睛,赞叹道:“微臣从未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辈!”
狡辩倒也罢了,偏偏还能这般东拉西扯,李泰你能不能要点脸?
李泰再是脸皮厚,此刻也不禁老脸一红,干咳一声,摊手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本王当真如何不要脸了似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回你险死还生,当真不打算追究这些个江南士族?”
房俊呷了口茶水,道:“不瞒殿下,此番遭受刺杀,微臣深感愤懑,大唐立国以来虽然历经多次朝廷争斗,可自从陛下御极以来,却是君臣投契、朝野和睦,从未发生过此等穷凶极恶之事。若是人人都有样学样,无论斗争之一时胜负便寄希望于暗地里出手,长此以往,岂不使得人心惶惶,君臣离散?此乃亡国之兆也!可话说回来,这次江南士族大多皆是收到牵连,实际上都是无辜的,微臣若是一股脑的不分青红皂白尽皆报复,难免有人便会遭受无妄之灾。尤为重要的是,江南乃大唐钱粮富庶之地,年年税赋缴纳皆占据全国的大头,在东征即将开始之际,微臣岂能因为一己之私使得整个江南产生动荡,进而影响到税赋征缴,扰乱陛下的东征大业?”
继而长叹一声,无奈道:“个人之恩仇,如何能够凌驾于帝国利益之上?微臣固然没读过几本圣人微言,却也知人间正道,这一回就便宜了那些个家伙吧,只是敲一敲他们的竹杠,让他们割下来一点肉,希望能够记得疼。”
窗外雨声淅沥,寒气扑面而来,李泰却觉得精神振奋,胸臆当中自由一股气流激荡。
他挽了挽袖子,亲手执壶给房俊面前的茶杯续上茶水,正色道:“二郎之胸襟,远超天下英雄多矣!这一句‘个人之恩仇不可凌驾于帝国利益之上’,实在是令人茅塞顿开、心情激荡!若人人皆能如二郎这般视帝国利益至高无上,吾大唐定可横扫寰宇,再现强汉之风骨,普天之下,皆为我土,率土之滨,尽归吾臣!”
房俊也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一种久违的热血在激荡澎湃,似乎又回到上辈子曾经历过的“愤青”岁月,干脆举起茶杯,大声道:“那微臣便以茶代酒,敬吾大唐千秋万载,一统寰宇!”
“好一个千秋万载,一统寰宇!若父皇在此听闻此句,定会装置凌霄、浮一大白!”
“殿下,请!”
“饮圣!”
茶杯碰了一下,也不顾茶水滚烫,一口饮尽。
男人之间便是如此,有些时候情绪到了,一丁点的小事都可能引起强烈的共鸣,谁心里还没有一个励精图治强国强军的梦想?
无论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哪怕这一个曾经屹立在世界之巅的民族备受欺辱,这一片神州大地满目苍夷,也照样会有那样一群热血澎湃的年轻人为了渺茫之目标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可鉴苍天!
强汉之筋骨,盛唐之风韵,早已镌刻在这个民族的灵魂深处,追忆曾经的荣光,早已成为每一个华夏子孙舍生取义、一往无前之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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