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道:“庄客不就应该畏惧主家么?虽然你这庄子里的人非是你府上的私产,可这骊山西坡的土地都是父皇赐给你的,他们想要在这里过火那就得仰仗你的脸色,你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流落他乡,甚至家破人亡,难道不应该怕你么?”
“简直荒谬!微臣这庄子里与外界不同,一言一行皆有规可循、有理可依,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每个人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能够老老实实的干活,用自己的双手勤劳养家,为整个庄子创造财富,微臣为何要将他驱逐流落他乡,家破人亡?”
李泰觉得他说的有理,可又说道:“但是别人家可不是如此,只要惹得主家不高兴,这些庄客就如奴隶牲畜一般,要杀便杀,何须什么道理规矩?”
“所以啊,都是一些目光短浅的鼠辈!”
这时候已经过了市集,路旁两侧更是黄澄澄金灿灿的庄稼,房俊手里的马鞭随意一指,意气风发道:“依法治国,就是要让百姓有法可依,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要自己的行为在法度约束之内,便可无惧于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家主!如此才能激发一个人全部的潜能,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守规矩,就不会有人对他施加迫害,他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幸福美满的生活!如今微臣这庄子,一年上缴的赋税抵得上半个泾阳县,收成的粮食也几乎等同于泾阳县全县!”
骊山农庄施行的是几乎相似于后世“生产队”的模式,所有人集中劳作,统一分配,这种模式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局限,但是对于这样一群没有土地、衣食无着的流民来说,却能够激发出他们最大程度的劳动热情。
而且由于规模有限,房俊可以最大限度的予以监管,不会有那种出工不出力的事情发生。
这对于文化水平基本为零,且淳朴简单、期待稳定下来的农民来说,简直就是最佳模式。
如今的骊山农庄,早已成为了远近驰名的富裕之地,原本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在此落地生根,也开始有附近村庄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李泰瞪大眼睛,惊呼道:“这么厉害?”
泾阳虽然只是京兆府下辖的一个县,但是靠近长安、咸阳,有泾水过境,水流充沛土地肥沃,自古以来便是关中富庶之地,而房俊这个农庄有一半都是山地,却能够与泾阳的产粮相当?
简直不可思议!
房俊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忍不住有些嘚瑟:“这算什么?再过十年,骊山农庄不仅是关中有数的富裕之地,更会形成鼎盛之学风,届时庄中子弟科举高中入朝为官,这里便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
教育是一个从无到有、由量变引发质变的过程,如今庄中适龄儿童都被强制性进入学堂,数百学子几乎是一般县城的数倍,这在大唐绝无仅有,十数年后必然会出现人才井喷,震惊天下!
其实房俊的理念很简单,只抓住最重要的两点,一是教育,而是修路,在后世实在是街知巷闻的致富捷径,然而这一切看在李泰眼里,却颇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触。
难不成这小子当真如父皇所言那般,乃是天生的“宰辅之才”?
否则何以解释如此一个破败穷酸的庄子,经由他几年治理便能够焕发出如此夺人眼目的光彩?
假若十年之后当真如他所说那般有无数庄中学子科举高中,那么很有可能房俊将会攀上当世第一“名相”的地位,受到天下人顶礼膜拜。
一路上李泰看着哪儿都稀奇,等到了庄子门口,见到一辆华美的四轮马车停在那里,车厢壁上有明显的山东孔家标记,李泰一蹙眉,问道:“仲远公何以在此处?算了,你给本王安排个地方歇歇脚,就不与仲远公见面了。”
他这趟算是“避祸”才来到这农庄,等着秋收之后便与房俊一起南下,自然不愿意让旁人得知自己藏身此处,免得麻烦。
房俊点头道:“那殿下就暂且委屈一下,微臣派人带你前去客房。”
到了门口下马,叮嘱卫鹰等亲兵将右屯卫兵卒带去自己栽植玉米、花生的“试验田”,严守看管,然后再分出人手把控各处上山下山的道路,任何人进出庄子都要出示勘合文书,若非庄子里的庄客,一律不许进庄子。
反正秋收已经开始,市集也已经停歇,早就没有了各处蜂拥而来的商贩……
派人将李泰带去客房,房俊则径直来到正堂,进入堂内便见到孔颖达正与房玄龄坐在一处,言谈甚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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