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一旦降速,周围的青壮红着眼睛冲上来,任凭骑兵的钢刀劈斩在身上,上去用木棍打,用手拽,用牙咬……二十余骑陷入两百青壮组成的汪洋大海之中,虽然砍得鲜血喷溅、杀得尸骸遍地,却始终冲不出去。
妇人们亡命抱着孩子亡命狂奔,回头看看男人们好似牛羊一般被肆意屠杀,凄惨的死状令她们泪如泉涌、心如刀割,却也只能死死将孩子抱在胸前,慌不择路的一路逃窜。
她们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自己的男人白死,要把孩子带走,活下去……
梁家滩的高地上,已然是一片人间地狱。
青壮人数再多,却也只能暂时拖延骑兵的脚步,面对屠杀毫无反抗之力,骑兵也发了狠,不再试图突破阻挡,而是沉下心挥舞着钢刀,打算将这些青壮斩杀干净,再从容追上逃跑的那些妇孺,抢夺粮食、发泄兽欲。
夜幕一点一点降临,小雨淅淅沥沥,似乎就连老天也不忍见这一幕人间悲剧,意欲将其笼罩在黑暗之中……
一阵如雷也似的马蹄声在远处响起,起先纠缠在一处的双方都未曾察觉,待到马蹄声滚雷一般在耳畔响起,才有人惊厥的抬头。
不知何时,一支装束奇特的兵卒已经由远及近,陡然跃入眼中。让任惊奇的是这支骑兵的装束从未见过,马上骑士一身白衣,昏暗的光线下分外醒目,待到更近一些依稀看出身上斜披着一根黄色的布带……
没人知道这是隶属于哪一支部队,等到这支骑兵奔袭至眼前,队伍之中一杆大旗迎风在细雨之中招展,才看清上面一个斗大的“房”字!
“右屯卫!是右屯卫!”
“是房二的部队!”
二十余骑彻底慌乱,搞不明白右屯卫的兵卒为何打扮成这副模样,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谁都知道右屯卫对进入关中的门阀私军采取的是“无差别”攻击政策,但凡遇上,必然歼灭。
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屠杀灾民?慌乱之下奋力向着四处冲杀,试图逃之夭夭。
然而已经迟了,青壮灾民们奋起余力死死将这二十余骑缠住,右屯卫骑兵则好似旋风一般拍马杀到,雪亮的横刀出鞘,兵卒双脚踩着马镫在马背上弓起身子,挥舞着横刀狠狠斩向那些门阀私军。
不到半盏茶功夫,二十余骑便被斩杀一空,无一逃脱。
右屯卫兵卒勒马站定,坐在马背上面色凝重的看着面前血腥的战场,内心极其震撼。两百余人的青壮死了将近一半,活着的几乎各个受伤,他们却不顾身上流淌的鲜血,默默的收拢身边乡人的尸骸,将齐整的放在一边,残破的则一具一具规整拼凑起来……
雨水淅淅沥沥,见惯战场杀戮的右屯卫兵卒也不仅被眼前惨烈的战场震撼,难以想象一群手无寸铁、饥肠辘辘的灾民为了保护妻儿父母,居然与武装到牙齿的骑兵悍不畏死的搏杀,用血肉之躯拖延骑兵的脚步,给父母妻儿换取逃命的时间。
为首的校尉大手一挥,大声道:“下马,参预救治!”
身后兵卒齐齐自马背上跃下,冲入战场之中,一边帮着收殓尸体,一边帮着受伤青壮治疗伤处。
校尉坐在马背之上,大声道:“如今关中水患处处,灾民无数,百姓缺衣少食、流离失所!吾家大帅奏秉太子殿下,成立‘皇家救援队’,拨付军粮、军资救助关中百姓!诸位还请将失散的亲人寻回,吾等会为你们寻找安置之处,然后分发物资,共度时艰!”
原本木然收殓乡人尸体的青壮们愣了一愣,然后直起腰,看着面前这些“着白衣、系黄带”的右屯卫兵卒,然后那股悲怆才自心头涌起,一个个面对敌骑用牙齿发动攻击的关中儿郎,此刻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然后齐齐跪伏于地,没有几个人感激太子,反而各个大呼:“房二郎心地仁善,救苦救难,吾等感激不尽!”
“惟愿房二郎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悲戚哭号之声,在这凄风冷雨的傍晚响彻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