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曾跟公输鱼分析过拂念这个人,说拂念是军医,隐瞒了一段从军的经历;公输鱼自己也在柳叶门的据点山洞里亲眼看见过那些军用甲械,非常特别的制式,当时心中便有疑虑。还有,拂念、二哥、老三、老六这些人,个性鲜明、标致性极强,公输鱼对他们有莫名的好感、莫名的熟悉,包括刚才她不假思索出手救老六的反常行为,似乎都在冥冥中预示着什么;只是她一直不愿去翻有关思过院的那段恐怖记忆去作比对,寻找这些人曾于她记忆里存在过的痕迹。
直到此刻,越来越多的“疑点”全都堆积到了她的眼前,她再也无法选择性地去忽视了。
他们右侧膝上的“柳叶”标记,可以是一片叶,也可以是一片羽,划破长夜,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箭羽——夜羽。
夜羽军的番号!
一股凝结之气,起于丹田,逆行而上,直撞心口!
公输鱼赶忙睁开了眼睛,只觉一股腥甜上涌,手捂前心,腿脚一软,不由地倒退了半步,靠在了槐树上。
思过院里那些可怕的记忆不能再继续深挖。足够了,已经足够证明了。
柳叶门,就是曾经的夜羽军残部!
一切都清楚了:他们于十七年前的那场劫难中侥幸活了下来,化身柳叶门隐匿十七年,默默蓄势,此次不惜命地谋刺,便是想要为死在当年那场劫难中的同袍们讨债。
公输鱼原以为柳叶门只是一伙不轨的反贼,胆敢与常侍军硬杠,又不明国安庙里的复杂形势,这般冒然举事谋逆,本就是找死,顺手拉来利用之,与自己做垫脚石,也是无关紧要,可此时此刻,他们于她而言,却再也不是可以随便拿来利用垫脚的“无关紧要”。
——公输鱼啊公输鱼,你千里迢迢来到帝都,搅弄风云,过这刀尖舔血的日子,是为了什么?你这十七年所吃过的苦、所受过的伤、所流过的血、在思过院里所经历过的常人无法想象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你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你要向永成王朝讨要一笔债,一笔欠了夜羽军十万将士十七年的血债!你为夜羽军活着,现在有幸遇到了夜羽军的残部,你却设下陷阱引他们进来拿他们来做垫脚石?!今日他们若是因你而殁,你此生还有何意义?!
此刻,什么表现、什么救驾、什么抱皇帝大腿,都已虚若浮云,迫在眉睫的是要让柳叶门的所有兄弟安全撤离国安庙!
可是,弓已满,箭在弦,一触即发,庙里庙外所有的环节都已安排好,如何才能保住已然投进了罗网中的鸟雀?
当立即改变计划!要怎么改?怎么改?!
公输鱼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慌诧。这个突然间的变数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震撼。但是,她不能慌,也没资格慌,引柳叶门进国安庙这个局是她亲手做下的,她必须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破了自己的局,再重新做出全新的计划,保柳叶门周全。
她狠狠地掐着自己,一边努力压抑着五内翻腾、沉焦定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最大限度地调动心神、令思虑飞速旋转:
老六够彪悍,招招全力,不留余地,勉强还能再与湛清斗上几个回合;老三的阵法也足以与常侍军继续缠上一会子;而阶上,断流大师应该也不会伤害拂念;所以,她还有时间,可以想办法,将他们一一救出。
眼下最急需解决的,是隐于国安庙之外随时都会冲进来的二哥带领的人马。若他们再卷进来,场面必将控制不住,想保柳叶门全身而退定是再无可能。故,决不能让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