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被选中的“香客”,公输鱼自然是每日都要与大家一起“刻苦训练”的,故而此刻也在围观者之中。
大家都在看挨打的侍卫们,公输鱼在看的则是发号施令的湛清——此刻,湛清身披金甲,手执钢锏,浓眉黑虬,怒目威立,俨然捉鬼师钟馗一般的人物,真真是威风八面、神鬼难近。他这一来,料想,那些隐藏于国安庙里的“鬼”可都要闻风而躲了,或者说,得变变身、换换花样了。
刑罚过后,湛清重新部署了国安庙内外的防备。
“即时起,每半个时辰一巡,改为每两刻钟一巡。交叉换防,五人一组,确保庙前庙后各个角落,都要巡到。法事祭奠结束之前,断不能再出任何事端。若再有胆敢妄传鬼魅谣言者,处罚加倍!”
“遵钧令!”侍卫们领命退下了。
围观的众人也都捂着砰砰快跳的心口散去了。
离开前,公输鱼又侧目看了湛清一眼:他故意将侍卫们拉到大院子里施刑,目的便是杀鸡儆猴,以慑众人,效果当算不错,看来,这个粗武的“军头”也有几分平乱治下的本事呢。
戏散人去了,湛清却是依旧浓眉深拧地站在那里,连连叹气。
一直陪于湛清旁边的国安庙院监拂念,微施佛礼,浅笑着开口说道:“早闻常侍军军首大人英武不凡、乃盖世豪杰,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身正气、处事有方。经军首大人此一番雷厉处置,料想,这庙里的鬼魅之说,自当即时散了。”
湛清本不信佛,且一听和尚念经就头痛,然宫里的皇帝和掖首姚丘都信佛,他时时伴驾,对礼佛之人最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于是便朝着拂念颔首回礼,说:“院监过誉了。不过,此番制止谣传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还得尽快查出这一系列的怪异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如何为之,又意欲何为。院监可有线索?”
拂念微低了低眼皮,答曰:“侍卫们看到黑影之事、厨房里食材丢失之事,还有厢房里有哭声之事,皆已无迹可查,而那几名莫名失声的僧人,已经寻了郎中来瞧过,说是中了轻微之毒,并无大碍,服过药,数日后便可痊愈。”
“数日后?那岂不是要耽误了中元节的法事祭奠?”湛清的眉宇皱得更紧了,“若是果真耽误了,惹得龙颜不悦,我等如何担待得起?!”
拂念不同与湛清的急躁,先是将湛清引至旁边的石桌椅处落座,方才慢慢道来:“军首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贫僧可以另外安排几名僧人,负责中元节当日的诵经任务。他们在佛理上的造诣虽是不如失声的那几人,但只要烦请礼部将当日的流程略作调整,缩短诵经时间,想必也不会令陛下感觉到不悦。”
武人秉性的湛清哪管拂念所言内里细节,只要最终的结果合适就好,遂,一听闻有了解决之法,便直率地喜形于色,叠手一礼,道:“那便有劳院监安排了!”
拂念慌忙双手合十,恭敬回礼:“军首大人无需与贫僧客气。陛下亲民如子,供奉我佛,此番亲自前来国安庙奉盂兰盆供,便是积德扬善,弘扬佛法,我等自当尽力与军首大人配合,一起为陛下分忧。”
拂念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材,慈眉善目,时时面带微笑,说话更是知礼识趣、懂得拿捏分寸、颇为玲珑巧妙,明明是句句奉承高捧,却又不着痕迹,不让人觉得有丝毫做作阿谀之感,几番来言去语,便于不知不觉中将湛清“伺候”得熨帖舒适,竟是使得湛清对僧人也有了几分好感。
由此可见,澹薄寡欲、不问世事的住持断流大师,将国安庙所有事务都交由拂念这个院监全权打理,倒也不算是所托非人。
此刻,湛清心情大好,端起拂念为他备的清茶,也觉香甜,不由地感慨道:“得院监鼎力相助,自然是甚好,只希望,祭奠之前莫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才是最好。”
可惜的是,有人偏偏不想予他这个“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