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罢了折杏苑,“尽兴”的公输鱼略显疲累。
四更的墨夜愈发浓重了。有些许细碎黑丝一般的流云无声翻卷着,卷出星星点点的微光,若涨潮时被拍碎的珊瑚,撒落在那些曾经流过洪荒亘古的残影之间。
公输鱼懒懒地靠着班九,边走边说:“猫兄,今夜好漫长啊。我有点累了,不如,咱们找辆马车吧……”
==============================
一架轻简的拱顶子轺车,从南城区骡马市的街道上缓缓驶过。马蹄踢起的砂石,再被木轮碾轧,发出“踏踏”“咯咯”的声响,在这寂寥的夜间,显得规整而富有节奏感。
忽地,一颗稍大些的石子被车轮轧上了。轺车颠了一下。相应的,那颗石子因骤然受力且受力不均,“腾”的一下飞了起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了旁边一家铺子的门板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于幽幽夜色里回响着,尤为清晰。
轺车似乎不察,扬长而去,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了街的尽头。
而这家被小石子砸了门的铺子里面,却是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响。
先是警觉的山鸡翻动翅膀的噗噗声,再是被扰了清梦的湖鸭的嘎嘎声,还有野鸽表达不满的咕咕声……没错,这是一家禽类货肆。
有了这般动静,铺子里值夜的堂腿子自然是要起来看一看的。
“嘎吱”一声,铺面通往后园的一扇小木门打开了。闪进来一个黑影。悉悉倏倏地摸索了一会子。
“嚓”的一声,火石一闪,点亮了白烛。继而,青纱笼从上方罩下,晃得烛影微微一颤。
铺子里亮堂了起来。纱灯将一个面色郁郁、睡眼惺忪的小堂腿子的脸照得油光泛红。
小堂腿子提了纱灯,先是查看了一下铺面临街的门板,就见门户安然并无异样,便又回身去将那些搭在野禽木笼子上的油毡布整了整,嘟嘟囔囔地安抚野禽们乖乖上虚,莫要再吵。
野禽们渐渐安静了下来。小堂腿子准备回后园了,可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思量着还是觉得不放心,遂,复又提着纱灯将整个铺面的角角落落全都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踏实。
他自小木门出,将小木门从里面栓好,方进入后园。他脚上穿的是耐磨的棠木屐,踩于砂石地面上,“咯吱”有声,每一步都能分得清清楚楚。他并没有直接回厢房熄灯睡觉,而是径直行至园中的影壁墙处,踮着脚尖、伸长手臂,将手里的那盏纱灯插入了上方靠左侧的孔位中,这才转身回自己的厢房。
那盏纱灯挂在影壁墙左侧,于正下方投出一个圆形的光晕,无法将整个园子照亮,却是如一个信号般,在黢黢的黑夜里,传递着某种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