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鱼的声调并不高亢,也不尖利,然,字字如瓦砾,噼里啪啦砸在谈傲的头上身上,直砸得他怔怔愣愣,任凭头上身上冒出看不见的片片青紫。
“公输鱼,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本世子如何一句也听不懂?我怎会对你不利?我又为何会伤害你?还要乘机杀了你?”
“因为我是首告人,意欲举发罪魁!”公输鱼突然提高了嗓门,上前一步,厉声指证,“劝贤屋内,夺九名学子命、挖九名学子心的罪魁,就是你,定西公府世子,谈傲!你不仅杀人剜心,还丧心病狂地将那九颗鲜活人心做成汤,名曰九心滋补汤,骗我喝!!何其变态!何其恐怖!”
余声未落,原本悠悠漫漫的雨丝,募地便凝滞在了半空中,周围的空气也一下子冷了好几度。满园的人,汗毛乍起、鸡皮遍身、集体失声,只剩下了一个个张大的空洞嘴巴。
何为令人发指?即是此刻也。
人群中,湛澄第一个跳了出来。“谈傲!我只当你平日里骄纵跋扈、暴戾狠辣,不想你竟残虐变态到此种地步!杀人剜心做汤骗别人喝?!此等所为,还是人吗?你这西北荒蛮野兽,还我帝都学子性命!”
说着,他随手抄起一块半大的石头,贯上全身气力,砸向谈傲。
九名帝都学子被杀的时候,湛澄等人同样也被关于劝贤屋的园子里,只不过是被分在了不同的厢房中。当夜,凶手只是随机选择了其中一间厢房,故而,死的也有可能是他们。
那一刻,他们距离死神是如此之近;这一刻,他们的愤恨便是无人能及。
遂,群情奔涌,帝都学子们在湛澄的带领下,纷纷喊叫怒骂着、捡起石头瓦块,不管不顾地砸向谈傲。
世子护卫们挥刀击石,抵挡着那如雨幕一般密集的攻击。
而谈傲却动也不动,似盘根之木,琅琅超拔,岿然立于原地,隔着世子护卫们的刀,隔着帝都学子们的石,隔着大理寺侍卫们的甲,只盯着公输鱼——
明明目之所及,却似隔了万水千山,看不清那人此刻的眼睛,是否还如他印象中一般总是明亮得惊人。
第一次见面,那人便是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如一轮能够照耀整片西北荒原的淡金色晨阳,缓缓踏步而来,走进了他的视野,走进了他的心田,抬手便打落了他的牙齿,转身便讹去了他的万金。
一路走来,那人似乎总在耍着各种的花样手段,讹诈他、欺辱他、诋毁他,但他的胸怀足够宽广,能够容得下那人各色的“坏”。
可是如今,那人却要作为首告人,举发于他,拿着他探病送汤的一片拳拳真心,当作诬陷他变态杀人的罪证。
讹的不再是他的金,而是他的命!
任他胸怀宽广,是否还能容得下这般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