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
熏风初入弦,蒲草摇月帘,正是清江一曲,荷影乍现。
国子寺东南侧的几个园子里,全都是供学子们居住的厢房。虽然没有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精致设计,却是有一个大池塘。池塘中央廊桥飞拱,池塘两岸杨柳依依。清风拂过,树叶哗哗作响,映在池塘里,是别样的清明,恍惚间,倒是让人有些分不出究竟何处为实、何处为影了。
寺里管理严格,宵禁时间比外面提前半个时辰,故而,初更刚过,便不许学子们再出来晃荡了。
“哎呀,好痛,你轻点儿……”
喊痛的声音从其中一间厢房里传出来,在清凉的夜色里流丝般荡漾着,荡得游风驻足流连,荡得池水微波沆漾。
几条黑影,正趴在这间厢房的格子窗牗外,溜墙跟儿、听窗音儿。
一条较长的黑影站起身来,伸出手指往窗户纸上一戳,便有了一个直通内里、可见乾坤的洞。
几个脑袋争着挤着,从这个洞口,往里看。
就见洞里烛丝摇曳,轻帐玉簟之上,有两个影子;一个颀长,一个纤细;一个拉着按着把控着,一个躲着闪着挣扎着。
“别动。”
“疼。”
“越动越疼。”
……
你想得没错,当然是班九正捏着一枚鸡蛋,给公输鱼揉她手背上那红肿不散的淤血,不然还能是在做什么?
“没想到世子那脸皮竟是如此的厚硬,硌得我这手背跟裂开了似的,我当时差点儿没忍住就哭了……哎呀呀,你轻点儿揉……”
“你何必用自己的手?”
“当然要用!男人就得用拳头来证明自己。那臭屁世子,竟然当众羞辱于我,说我像女人,小爷岂能容他?自然是要一拳头打在他脸上,让他知道知道,小爷我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世子有何了不起?还不是照样被我打得满地找牙……”
“说得好!”在窗牗外偷听的一条黑影,居然没忍住,叫起了好来!
旁边被他连累一起暴露的几条黑影,纷纷地怨责踢打于他这没心没肺之人。噼里啪啦。
听到这番动静,公输鱼大惊,随即跳到窗边,拉开窗户,叱问道:“何人?!”
无奈,窗牗下的几条黑影只得站直了身子,相互推搡着,挠着头皮,讪讪地哂笑。
公输鱼蹙眉定睛细看,原来是早上在孝贤堂坍塌时被她救出来的几个同窗。
“啊,是你们呀?可是来寻在下的?为何不进来,却要躲于牗下?”
几人再次相互推搡。
没忍住叫好的那条最长的黑影,被推到了最前面,傻里傻气地“嘿嘿”一笑,叠手施了一礼,映着房内的烛光,就见他剑眉豹眼,颇有几分英气,“在下湛澄,钦佩鱼公子不畏强权、豪气云天、揍得那臭屁世子满地找牙,特来拜会,愿与公子相好!”
他开了个头,旁边的几个人也都跟着施礼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