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这些,面前这两条路,也便只是同一条路了。无所谓选择,因为结果早已知晓……无非就是看谁先妥协而已。
思毕,公输鱼微微闭目:
既如此,不妨就跟那人学上一招。
那个“心智不全”的人,那个三次于我面前血溅当场、被抬着离开的人,那个令所有人都看不透的人,那个如夜间伪装潜行的蛇一般、一步步悄悄靠近目标的人……滕王成玦。
公输鱼睁开眼睛,主意已定!
随即,她点地纵身,展臂而起,直上高高的月亮门顶端。如一只振翅的飞蛾,耐过了冬藏、承受了破茧,带着几分悲壮、擎着几许期待,以此生最美之姿,扑向那宿命一般的烛火。
就在公输鱼的脚尖刚刚触到月亮门顶端的刹那,
正对面,隐于葱郁树冠中的古棫粗木,早已势若满弓,怦然而发!
这便是生死门阵,对不做选择、恣意乱闯之人,最重的惩罚。
“嘭”的一声闷响,仿佛密云中撞翻了滚雷,漫天霞光尽磔,爆出无边的惨白,顷刻便遮了人世间所有的颜色。
那合抱之木,掼了满弓之力,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公输鱼纤细的腰腹间!!
“噗——”一口鲜血喷出,于艳阳里,似那逆光之雨。坠于花上,花落;洒于土中,土凝。飞蛾扑火。这份超越了生死的坚执决心,世间无物可承其重。
公输鱼单薄的身体,仿佛是在半空中停了停,让那份疼痛得以慢慢洇晕,方才后仰,像只折翅之蛾,缓缓坠落。
那瞬间的重创,仿佛震碎了全身的骨肉,疼痛一寸一寸蔓延,痛得淋漓尽致。心底的血,一滴一滴被抽干;灵中的魂,一丝一丝被剥离。整个身体飘起来,倒像是倾了那满心的沉重,变得空空荡荡;没有了过往的噩梦连连,没有了家族的万钧重担,没有了母亲的恩威敕令,没有了脚下的诡谲陷阱,没有了时时处处的谨小慎微,没有了日夜警觉的提心吊胆。
临界于生死之间。乍死,还生。
原来,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所经历过的,竟是这般感觉……
——好、好、好……痛!成玦,你皇二大爷的!真不该学你……
就在公输鱼的身体绵软飘落之时,一道薄纱漫卷的身影,穿花越树,御云而至,接下了她。
纱裙翻飞,稳稳地落于林中。
“收!”楣夫人一声令下。
周圈那些紧随古棫木之后,跃跃欲试的机关阵法,立时便悄无声息地全都闭合隐退了。整个园子顷刻间褪去了峥嵘,恢复了平宁。
数道青色身影从暗处闪出,默默地围了上来。
在她们中间,是楣夫人怀抱着奄奄一息的公输鱼。
“鱼儿?鱼儿!”
叫其不应。楣夫人慌忙于其胸腹间点了几下,封其大穴,免得这重伤损了其心脉。
公输鱼微微睁眼:
恍惚间,只见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枝,落在眼前面容静好的妇人发髻上,闪耀着说不尽的温柔。妇人脸上尽是身为人母的焦急与关切,身上散发的也是独属于母亲的清香,抱着她的臂弯里更是母亲才能给予的温暖。
正是她梦里辗转千回,却从未敢奢望过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