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承阳厅的正堂里，夜食已经摆好。

凤修面前的几案上，果然出现了几道特别的小菜。

特别……鲜艳。

“父亲，您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拂儿看着，甚是心疼。今日这几道小菜，都是拂儿绞尽脑汁、亲自想出来，让厨房特意为您做的，您可一定要多吃几口呀！”

“嗯，拂儿有心啦。”凤修微微颔首。现在，也就这闺女，能让他稍稍安慰几分，但堵于心口的那团闷气，始终还是无法消散。

领了父亲夸奖，凤拂得意洋洋，更来了劲头儿，“父亲快吃！鱼哥哥也快吃！”

公输鱼看了看面前五颜六色的几盘菜，一时间还真是辨不出究竟何物。这教人如何敢轻易下口？

“拂儿，你这菜，红的似朝霞，绿的如翠玉，倒是颇有几分颜色。只是愚兄实在看不出，是用何食材做出来的。拂儿可否告知？”

“这有何难？”凤拂指着几案上的其中一盘，嘤嘤介绍道，“这道菜，名为红杏出墙，是用杏花、海棠和猪皮做的……”

以时令鲜花入菜倒是风雅，可这名字起得，“红杏出墙”，实在是……公输鱼微汗，瞟了一眼主位几案后面的凤修。

就见凤修的胡子抖了抖，勉强还算稳得住。

凤拂则是摇头晃脑，不知不觉地继续介绍着，“……这道菜更厉害了，是用杨树叶、柳树叶、桐树叶和甲鱼头做的，名叫，翠绿遮头！”

“噗！”公输鱼刚刚送入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慌忙掩了口。

只是听这食材就够骇人的了，最后再听这菜名，翠绿遮头？！

——这丫头，是真傻，还是故意往你老爹心尖子上戳呢？你不知道你老爹因何茶饭不思吗？你不知道整个帝都的人都在笑话他什么吗？

果然，凤修的脸色一阵红一真白，胡子气得都翘起来了。

公输鱼轻咳了一声，赶紧开口打圆场。

“哎呀，拂儿好心思呀，果然都是非常适合在春天里吃的菜。愚兄也以为，这吃菜，或者做事，皆应顺时而为、因势而行。春天到了，就吃春天现成有的东西，何必介意他人追稀求奇的眼光，非去寻了那青龙肝、麒麟胆来食？就吃自家现成有的，稳妥些，有何不好？正如前几日，外面都在猜测，咱们凤府定要因那谍者案而被皇帝陛下抄家灭族，可最终呢，都看到了，陛下并未施以重典，料想，陛下也是为求稳妥。何为稳妥？不变为稳，变则生异……”

凤拂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倒映着几案上的红红绿绿，根本就听不明白公输鱼所云何物：不是在夸我的菜吗？如何又扯到谍者案上去了，还带出了皇帝陛下？

凤修却是听明白了，不止是明白了，多日积在心口的一团郁结之气，也因了公输鱼的这番话，于顷刻间烟消云散：好一个“不变为稳，变则生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