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嗤笑着抚了抚小更夫的头,随即侧目,便瞟到了班九静默清冷的面容。她知道班九在想什么,她自己也不是没有顾虑的。他们来帝都,行的乃是悬丝过崖、刀尖舔血之事,本就朝不保夕、自顾不暇,现在竟还要再带上这样一个孩子,不仅不便,更是危险,可是……他们的目光最终全都落在了小更夫师父的墓碑上。斯人墓前,又如何能将其遗孤推开?
见公输鱼不语,小更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央求道:“哥哥,允我随你吧……”
公输鱼低头,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滴滴点点尽是期待,属于一个孩子的,纯净的期待,似清晨微光照于叶尖凝露,折出无杂尘之芒。
“你想随我?可我都还不知晓你叫何名字呢。”
“我叫三更。”
“三更?”公输鱼眨了眨眼睛:瞧这名字,不愧是更夫门下呀……
“这名字是师父与我起的。师父说,他是在打三更鼓的时候捡到的我,所以就叫我三更。”
“啊,原来如此。名为三更,那你的姓氏为何?”
小更夫眼珠一转,“机智”劲儿又上来了:“我本没有姓氏,以后既是随了哥哥,自是要与哥哥姓的。”
公输鱼瞥着眼睛一笑,心里则是想着,反正都已经跟凤府的人说这孩子是她堂弟了,当然是要随了她的姓氏。嘿,这算不算是给公输家开枝散叶了呀?大小也是功德,回去可得向母亲邀功请赏呢……
“好吧,从今以后,你便是公输三更。不过,你可得保证听我话,若敢忤我,定把你丢掉!”
“我保证听话!欢喜欢喜!师父你瞧,哥哥允我跟随了!我有姓氏啦!欢喜欢喜……”
易哭易笑的孩子,情绪总是特别能够感染人,此刻瞧着小更夫的笑脸,不,是公输三更的笑脸,公输鱼也已是跟着笑得眉眼弯弯了,却又忽地把脸一板,说道:“好了,先别忙着欢喜,现在便来试试,你是否真听我话。”
“哥哥但试!”
“嗯,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何事?”
“去向晋王爷告举于我,领取赏金。”
“啊?!我怎能为了赏金告举哥哥?我……”
“哎,你护我之心,哥哥知晓了,但是,晋王爷的赏金嘛,该得的咱们还是得得着才是呀,嘿嘿……”
公输鱼盈盈一笑,将视线从满脸惊滞的公输三更身上移开,转投向雪立于旁的班九,但见班九依旧清冷无言,只是将手中的纸钱一扬。那些纸钱,随风漫卷,纷纷扬扬,如絮丝、如凌花,盘磔了时间,凝冻了浮光,覆没了整片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