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站起身来,没办法,憋了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站起来说话,有助于增加气势。
从今天起,老子摊牌了,不藏拙了,我高欢不是大傻子,而是天选之子,绝对的天才。
高欢盯着高有才道:“父亲,我敢下此定论,正是出自我对天下的了解。这并不是说,天下人都不明白,只是明白人屁股坐歪,不愿意明说,或者有人不想让他们说。”
“口气不小,你接着说!”高有才嘴上冷语,身子却像前倾了倾,想要听得更加清楚一些。
高欢道:“一个朝廷,想要维持,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赋税。有赋税,朝廷就能给官员俸禄,给士卒发饷,赈济灾民,维持朝廷的运转。”
高有才眉目一挑,心中有些震惊,能看到这一点,比村里九成九的人都强了。
高欢继续道:“大明朝像历代以来,所有的王朝一样,发展到现在,都会出现土地兼并,赋税减少的问题。不过明朝的问题,更加严重一些。北方各省,土地多为宗藩所占,其中尤以我们河南为最,半数田产都归了宗藩。南方各省,没什么藩王,不过土地却大都落入了士绅大族的手中!而这两个势力,几乎都不向朝廷缴税!”
高有才听到这里,内心除了心惊,还是心惊,他甚至怀疑,高欢是不是什么时候,偷听到他与别人的谈话。
“这两股势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嘉靖朝时,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朝廷赋税的征收。朝廷中的有识之士,也看到了问题所在。于是,我们老高家的高文襄公,还有张居正等大臣发起了改革!”高欢一边说,一边注意高有才的神情波动,“从嘉靖朝时期开始,就有大臣给皇帝算了宗室的帐,不过明朝的皇帝,却没拿宗室开刀,而是对士绅豪族动手,以强政府来推行地方改革,重新清账田亩,逼得东南豪族大出血,把赋税又收了上来。”
高有才情绪有些波动了,早年他政治上,就是继承高拱、张居正一派的主张,打击士绅豪族,为朝廷多征税。
至于为啥不打击藩王,藩王是皇家人,打击老朱家,还想不想当官了,没见万历给福王封多少藩田吗?
高欢继续说道:“若是张居正改革的政策,能够持续下去,明朝至少还能从江南征收赋税,为明朝续命,但是王朝发展二百余年,阶级早已固化,士绅豪族早已把持科举之路,这就注定了,张居正的改革,会遭受士绅豪族的反扑!”
高有才心中激荡,被高欢的话,唤起了他曾经的过往和经历,居然点头道:“不错!朝廷不动藩王,而拿士绅豪族开刀,他们心中自然觉得不公,所以等张相一走,便开始了反扑。士绅豪族掌握科举,朝中官员不是世家子弟,也与士绅大户存在关系,寒门难出贵子。这些代表士绅大户利益的官员,充数朝廷,自然要推行有利益世家豪族的政策。而万历皇帝,又听信了他们的话语,导致张相的成果付之东流。短短几十年,东南各种赋税,就从几百万两,变成了几十万两!万历朝,朝廷还有钱折腾,崇祯朝却连官员俸禄和兵饷都发不出来。”
高有才的身份,决定了他内心其实很纠结,一方面曾经支持改革,一方面又对同阶级的士绅又抱有同情,他说到这里,他不禁长叹,“老夫当年投靠阉党,也是想靠着阉党,能够改变东南的情况,把税征收上来,但东南士绅太强大了,皇帝又不动宗藩,做出表率,最终只能遭受士绅更猛烈的反扑。”
高欢摇了摇头,“东南士绅豪族为了自身利益,不顾朝廷之利,而明朝皇帝同样心怀私心,收士绅百姓的税,藩王却不交税,抑制民间兼并,却要拿几万顷土地封赏自己的儿子,消耗朝廷的实力。明朝成为现在这样,士绅、皇帝、藩王没有无辜的。”
高有才微微颔首,认可了高欢的话语,不过遂即却道:“为父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不过,就凭借这些,你就说明朝要亡,难道朝廷不能再次改革吗?”
“呵呵~”高欢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神情,笑了一阵道:“现在满朝的官员,都是士绅豪族的人,父亲觉得他们怎么改革,自己革自己的命吗?俺找父亲要点钱粮,为庄子做事,父亲都不愿意给,想靠现在的官员改革,让士绅掏钱,无疑痴人说梦,而且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