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玉又宽慰了秦老太君一会,好歹看着老太君止住了眼泪,这才缓缓出了院子。
院外,秦希泽正傲然挺立,他身影修长,影子照在地上,有几分茕茕孑立之感。
见陆良玉出来,他伸出惨白消瘦的手掌牵住陆良玉,二人一句话未说,静静地走在十五的圆月下。
陆良玉脑中闪过方才秦老太君的话,秦希泽的这个娘亲,之前嫁到了洞庭的世家邵姓人家,夫君新丧,邵家是大户,人口又多,争家产争得内乱不休。
秦希泽的这个娘想要图个清净,这才决心回镇南侯府。
回了房内,秦希泽照例帮她铺床、擦头发一系列琐事,做好一个贴心的丈夫,似乎方才的事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如果,不是他一直睁眼未眠的话。
“聊聊?”
陆良玉轻轻勾了勾身侧人的手指道。
秦希泽侧过脸,胸脯上下起伏,半晌才道:“我会尽快送她离开的。”
陆良玉却知,有秦老太君在中间阻挡,此事大抵没有那么容易。
月光的清辉透过窗棂,照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越显人的白皙。
“会不会显得太不近人情?”秦希泽垂下一双清冷的眸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历朝历代均以孝治天下。不赡养生身之母,倘若传了出去,只恐要被人诟病。弄不好,连官职都没得做。
“不会。”陆良玉安慰道,“一个几乎没见过的人,权当是陌生人便是。”
秦希泽得了陆良玉的支持,便觉大为宽慰。
“是了,一个再也没见过的陌生人,陌生人罢了。”
他又喃喃重复了一遍,才低声道了句“早些歇息。”
陆良玉闭上了眼,极力保持呼吸平和。
脑中回忆起,昔日在五台山,秦希泽曾对她说过,父母分离之际,他年纪尚小,什么都不记得,这些所谓的前程往事,均是秦老太君讲给他听。
他撒谎了。
倘若不是日思夜想,如何能在时隔二十多年,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又如何能一口笃定地唤了句“邵夫人”,终究,还是因为关注过。
秦希泽孤傲的外表下,不像他自以为的无坚不摧。
正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秦希泽听着身侧之人呼吸放缓,募地睁开了眼,他方才隐瞒了陆良玉。
这个娘,并不是离了镇南侯府,他就再未见过。
十一岁那年,他早已承袭侯府的爵位,手中有了不少势力。一次外出历练之际,他偶然经过了洞庭,一时心血来潮,派人打听到了母亲后嫁的那户邵氏人家。
手下带他潜入了邵氏的后院。
他依稀记得,那也是一个秋季,繁花似锦的后花园,他蹲在丛中,远远望着凉亭处的母亲,亦或者是邵氏的夫人。
她眉宇间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不曾有半分改变。阳光下,多了几分温柔。
来时只想远远看一眼这个娘亲的念头,募地变了,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起身,让母亲看看自己?
也许,她见到自己会高兴,惊诧于自己已经长怎么高了。
这个念头乍起,他爬起半个身子,想象着母子相认的场景。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闯入了他的视线,小男孩大抵七八岁的模样,同他有几分相似,欢快地唤了声“娘亲~”便扑到了母亲的怀抱。
母亲欢喜地抱起小男孩,爱怜地拿手绢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杂草。
那一双熟悉的丹凤眼中,全是为人母对孩子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