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town,曾经的五点区,现在的华夏城。
前者曾经是西方世界最臭名昭著的贫民窟,莱昂纳多主演的《纽约黑帮》就是拍摄这段时期的故事,不过,自从一位来自粤省的阿肯在这卖雪茄、开招待所,五点区就慢慢变成了唐人街。
时至今日,纽约的华人已经高达60万,唐人街就是东方文化的活跃地。
顾名思义,唐人街是街,但不是一条街,它包含了数十条街道,上万平方公里,十数万人,鱼龙混杂,牵扯极多。
方卓计划来美国的时候压根没考虑过这方面的资源,因为自家是清清白白做事,老老实实竞争,可原本应该极其发力的史密斯有了变数,他就不得不考虑寻求更广泛的帮助了。
杨琬的打听很有效,或者说,唐人街上的势力本身就很有名气,他为自家老板找到了纽约安良商会的联系方式并且在次日便随着一起拜访。
安良商会。
它的存在方式随着时间变化成现在的模样,曾经,它的名字叫做安良堂,正正经经的帮会,当然,现在表面上是正正经经的商会了。
从五点区到华夏城,从安良堂到安良商会,纽约唐人街百年血泪兴衰史仅从外表来看丝毫不见端倪,最起码,方卓在拎着礼物走进商会驻地的时候没有看到想象中黑衫短襟练拳脚的画面。
这让他不免有些遗憾。
“你们先坐会,李副会长在忙。”
商会的联络人员登记来访人员姓名、事情、礼物,又奉上茶水之后就离开了中堂。
方卓倒是第一回这样被接待,颇有种上(防谐)访人员被登记的待遇,又像远方亲戚来投奔本家的模样,不过,现代商会放在宅子里本身就有一种不同画风强行掐在一起的感受。
“喝茶,等一会吧。”方卓扭头对紧张的杨琬说道。
杨琬点点头,他在这种古香古色的屋子里仿佛有种梦回古代的错觉,总裁变成掌柜,自己成了伙计。
方卓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偶尔打量这个宅子。
有句话叫“堂屋有量不生灾,正屋宽敞出贵人”,商会宅子的布局好像确实很讲究,坐在这里眼见日头西斜也不觉昏暗,只是这板正的椅子多少有些杠屁股了。
“方总,怎么人还没来啊?”杨琬喝了两碗茶后忍不住低声问老板。
“我哪知道。”方卓也不清楚状况,微微摇头,“既然没人撵我们走,那就等着吧。”
杨琬:“……”
什么叫归零心态啊?
没人撵,那就是不拒绝,生意人还能连这点姿态都摆不出来么?
方卓很有小作坊老板的心态,坚守木椅,思索事务。
终于,等到再没有一丝阳光照进来,一阵脚步声靠近中堂。
方卓和杨琬都是精神一振,功夫不负有心人,愿意理自己了。
可是,走进中堂的却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两人起身相迎,但不确定这是不是应该要见的李副会长。
“您好,老人家,我是……”方卓好容易见到一个活的,往前迈了两步,自我介绍。
老人摆摆手,打断介绍,没有理会的意思,他走到八仙桌边拿了旱烟袋,转身就往外走。
杨琬失望,这不是那个副会长。
老人快走出中堂的时候回头看了眼两个人,年长的面相忠厚,年轻的颇为俊朗还面带微笑。
他停下脚步,问了句:“哪里来的咧?”
方卓心中一动,用和对方一样味道的口音答道:“讷从国内来地。”
老人转过身,惊讶道:“腻丝陕西地?”
“讷有个姑丝陕西地,讷丝皖省人,来拗跃荬火。”方卓说了来历,皖省人来纽约卖货。
老人盯着方卓看了两眼,笑骂道:“腻姑?腻日弄人呢么(你糊弄谁呢)?”
两人中间的杨琬茫然的听着忽然就聊起的话,然后又看着老板清了清嗓子,不知道要干嘛。
“山丹丹那个开花哟,红艳艳,咱们那个妹妹到山沟。”
“山丹丹那个开花哟,红艳艳,咱们那个哥哥走山沟。”
方卓用陕西话小声哼唱了两句。
老人这回信了,虽然唱得比较跑调,但确实有陕北民歌的那个味。
他点燃旱烟袋,抽吧抽吧,就倚在门边,感兴趣的问了问年轻人的状况和国内的发展。
方卓知道上了年纪的人爱听什么,不是互联网,不是自己的事,是那坡那河,那沟壑纵横的高原,那许久不见的故乡。
他就用也不算标准的陕西话乐呵呵的聊着国内变化,聊着黄帝陵和大雁塔,聊着黄河千里和华山险峻。
老人脸上的表情被烟气遮住的看不清,可话里却有些神思梦往。
良久,他磕了磕烟嘴,长叹一声:“讷这辈子丝回不去咧,腻坐着吧。”
方卓挽留客套两句,等到老人身影消失才坐回椅子。
茶几上的茶水早已经凉了。
“方总,这人?”杨琬小声问道。
“不认识。”方卓摇摇头,但心里也有判断,这老人是从八仙桌上拿的烟袋,旁边的太师椅是主人家的位置。
中堂里重归安静,灯倒是不知被人从哪里给按开了。
没过多久,两个稳健的脚步声走近,这回进来的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
“失礼,失礼,下午太忙了,街上有两个铺子闹得不可开交,尽听他们掰扯了。”中年人连声抱歉,自我介绍道,“我是安良商会的李泰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