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摇曳,双耳好似被棉花堵住了,无数细小的声音被削弱了无数倍。
而在他的瞳孔中,倒映出的漫天雨滴,好似倏然停止下坠,悬停在空气里。
如同时间被暂停,但事实上,是他的感官被扭曲。
这一刻,时间仿佛放慢了无数倍,他清晰看到了街上每个人脸孔的细微变化。
看到了那一滴摇曳震荡的,尚且沾着茶水淡绿色的水滴滚入天地。
霎时间,无数雨滴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全牵引,朝着那一滴水汇聚。
一滴。
五滴。
十滴。
百滴。
成千上万。
十以百万。
轰……
赵都安陡然只觉眼前时间陡然加快,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窗外,小半条街的秋雨都被牵扯过来,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水剑。
「啊!」
有人惊呼出声,既因这突兀出现的水剑,还有那头顶骤然一空的雨水。
人群外围,正在旁观的那名抱剑女侠瞳孔巨震,尖锐的声线刺穿沉闷的长街:
「小心!」
那名手握覆盖火红色流焰长刀的大汉浑身紧绷,心底生出强烈的恐惧。
只觉胸口憋闷,好似浑身上下每一处的气机都被锁定,动弹不得!
正挥动衣袖,将眼前所剩不多的禁军以掌风震开的素袍老者背对水剑,在水滴飞出茶楼的刹那,便已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
来不及思考,吕青风本能地深吸口气,提起满腔气机流转周身,刹那鼓荡起全部修为。
身上的长袍瞬间膨胀如球,身体以脚下布面方口靴为圆心,原地转了个圈。
左手捞起右手的宽大袍袖,右手成掌,朝着已逼近的巨大水剑按出。
袖口两股沛然青气沿着鼓荡的袍子旋转一周,悉数倾吐在掌风之中。
「轰——」
阴云密布的高空应声炸起一道滚雷。
继而,江湖中也曾赫赫有名,如今为王府高手的吕青风,喷了一口鲜血。
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狠狠倒摔了出去。
在人们惊呼声中,撞塌了对面茶楼的半片屋檐。
哗啦啦!
碎裂的瓦片跌落。
而那水剑也崩溃为滚滚的冷水,倾泻在地面上。
将持刀大汉淋了个透心凉,刀面流窜的红焰也嗤嗤熄灭,只留下弥漫的白雾。
静!
长街上,陡然陷入极大的安静。
哪怕空中细雨再次淅淅沥沥落下,淋在众人脸上,也都好似没回过神一般。
人群外围,那名抱剑女侠愣在当场,浑身颤抖,好似直面那一剑的,乃是自己。
那不久前,曾经在此拼杀个你死我活,被县衙官差带下去,还没有走的两名蹩脚武夫捂着伤口,失神地望着地上翻卷的冷水,浑身的疼痛也已忘记。
周围。
那些被吕青风逼退丶打翻,伤势并不严重的披甲禁军们一个个搀扶着爬起来。
不知是谁轻轻吸气,然后引起连锁反应,望向赵都安所在位置,眼神中满是深深的敬畏,以及……
庆幸!
幸亏,他们坚定地听从赵大人的命令,没有打折扣地执行,否则……不堪设想。
是了,对敌人如寒冬般残酷,对自己人如春风般温暖的赵将军又岂会真让他们死战不退,而袖手旁观?
对面茶楼,那开了半扇窗的房间内。
徐君陵已经站了起来,甜美文雅的面庞上,眸子瞪大。
眼神中既有惊愕,震撼,也有浓浓的担忧与焦急。
这与她设想的诸多可能性,都全然不同。
吕师不是说了……这条长街上无人能与他为敌?
赵都安身旁那名平平无奇的老叟,究竟是什麽身份?
这位淮水道的知名才女,替淮安王入京的巾帼女子,难以遏制生出事态超出掌控的焦躁。
「郡主……」
旁边,丫鬟绿水也急的不行,「如何是好?」
……
茶楼二楼。
赵都安愣愣地回头,惊疑不定地看了海公公一眼。
只见后者正一脸悠然得意模样,屁股都没抬,沙哑的声音传入楼外:
「吕氏一脉武道传承不易,不该折在这上头。今日略施惩戒,须知京城乃天子脚下,不容人放肆。」
卧槽……老海,还是你会装啊……
赵都安啧啧称奇,表示学到了。
楼外。
虽吐了一口血,但因海公公留手,伤势并不算重的吕青风骇然抬头。
整个人从一片瓦砾中站起身,眼神惊疑不定。
旋即,好似想到了什麽,忙恭敬抱拳:
「楼中,莫非是……」
「少打听。」赵都安幽幽开口,打断对方的话。
旋即,狐假虎威哈哈大笑道:
「乱问割伱舌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