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恬展开信纸。
蒋庆之在书信中描述了一番云南的风土人情,对自己可能遭遇的危机只字不提。
——此地四季如春,令人忘忧。若干年后你我老去,若有暇,可携手来此定居。无酷暑寒冬之煎熬,可赏百花绽放,可观蝴蝶翩翩……
李恬不禁悠然神往。
……
「……沐朝弼野心勃勃,臣接近昆明时,夜半遇袭,幸而臣早有准备,反击大败对手。事后拷问俘虏,得知乃是沐朝弼的心腹人马……」
道爷闭眼盘坐着,黄锦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动静,便继续念:「经此一役,臣知晓沐朝弼有害臣之心。臣揣度其人心思,臣若身死对其唯一的益处便是能让沐氏破釜沉舟,令其麾下一心……」
「这是想割据,还是谋反?」道爷缓缓开口。
「奴婢看看……」黄锦往后看,「长威伯说,从那一夜后,周边一直有人在盯着。」
「沐朝弼……」
道爷睁开眼睛,「令严嵩等人来。」
自从蒋庆之去了西南后,朝中君臣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虽然暗斗依旧,却少了你死我活的煞气。
「老夫觉着让长庆伯去云南干几年布政司使也不错。」严嵩由衷的希望蒋巨子别回来了。
朱希忠呵呵一笑,「那地方偏僻,要不,让严寺卿去?」
所谓严寺卿,指的是太常寺卿严世蕃。不过如今太常寺依旧是蒋庆之的丈人李焕管着,严世蕃就是挂个名。
崔元看着越发精神了,「昨日还有人弹劾,说墨学中有人亵渎儒家先贤。说什麽……董仲舒为了能独尊儒术,不惜修改儒学,可见其人节操全无。今日能为权力折腰,明日便能为权力无所不为……」
「可说错了吗?」朱希忠问道。
老纨絝读书不少,对这些知之甚深,「都说道之所在,不可动摇。可董仲舒却为了迎合汉武而修改儒学。这儒学成了什麽?成了攫取权力和利益的工具,还什麽不可动摇,呵呵!」
严嵩无奈,「此等事莫要再争执了,要不成国公去一趟新安巷,让他们也消停些。」
「庆之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歪,无论是儒家还是墨家,儒学还是墨学,心中无鬼,自然不怕别人议论。且那只是议论不是,若儒家觉着是污蔑,大可出来辩驳。」
辩驳个毛线……崔元心想当年董圣人这件事儿乾的不地道,不过在后人的粉饰下,却成了伟光正的事儿。
见到嘉靖帝,众人行礼。
黄锦简略的说了蒋庆之的奏疏内容。
「狗东西!」得知蒋庆之遇袭,朱希忠咬牙切齿的道:「这若不是沐朝弼的手笔,臣愿把这双眸子挖了去。」
严嵩蹙眉,「沐朝弼既然动了手,后续必然不会消停。陛下,当……罢了,此刻说什麽都晚了。」
崔元说道:「沐朝弼难道真敢割据云南?」,他抬头瞥了道爷一眼,「长威伯对沐朝弼的敌意从不掩饰,此次他去云南,沐朝弼是否会猜测朝中有别的意思……」
——陛下,您不该让蒋庆之去云南啊!
沐朝弼听闻是自己的对头来了,下意识的就会觉得朝中在图谋自己。
严嵩突然给他一个眼神,颇为凌厉。
崔元心中一震,发现道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陆炳还没来吗?」
黄锦说道:「昨日陆指挥使在锦衣卫值守,今日大概要晚些。」
「陛下,陆炳来了。」
陆炳一夜未睡,眼珠子里有不少血丝,进来面色凝重。
「陛下,锦衣卫快马密报,沐朝弼得知是长威伯率一千骑去云南后,曾说风雨欲来,又多番巡查军中,与土司交往过密……」
他没说的是,若是蒋庆之安分守己,沐朝弼吃饱撑的去针对他。
众人看着道爷,等着他的决断。
「狗东西!」
这是道爷今年第一次当众骂人。
「马上快马赶去云南,告诉庆之,速归!」嘉靖帝眼中闪过忧虑之色。
沐氏在云南耕耘多年,说是土皇帝一点都不为过。他让蒋庆之去云南,本就有敲打之意。可没想到沐朝弼竟然如此疯狂。
道爷有些后悔了。
「是。」陆炳准备去安排,走两步回头,「对了,陛下,先前锦衣卫禀告,城外长威伯那块地有些人搭建了草屋暂住,今日上午新安巷去人和他们争执了一番,好像动了手。」
朱希忠眸色一冷,「那是长威伯的地儿。」
「可那些人是穷哈哈。」崔元一听就知晓是怎麽回事,儒家那些人趁着蒋庆之不在家,便鼓动那些人去侵占那块地。
不动手,后续人有样学样,没多久那块地就会成为贫民窟。
动手,那些人多半是滚刀肉,惨嚎几声,儒家再推波助澜,蒋庆之和墨家的名声就臭大街了。
两件事一起涌来,令严嵩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冷意来自于道爷。
他冷冷的道:「五城兵马司是作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