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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城外的一处沐氏别业中,几个老人正在待客厅中等着。
沐舒就坐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外面发呆。她跟着蒋庆之回到云南,得知她归来的父母欢喜之馀,也苦笑不止。
——你若是不回来,一家安宁。
这不是刻薄,而是爱护。
沐舒若是留在京师,沐朝弼投鼠忌器,不会对她的家人下毒手。她一回来,沐朝弼再无顾忌,只等蒋庆之前脚一走,后脚就算总帐。
在决定跟着蒋庆之南下之前,沐舒就想过这些事儿。
「二娘子!」
论辈分沐舒该叫三叔的沐绍宁回头招手。
「三叔。」沐舒乖巧起身过来。
沐绍宁对自己的堂弟沐绍元说道:「这丫头在京师孤苦伶仃,却一直坚持着,令沐朝弼投鼠忌器。可惜不是我的女儿,否则定然要为她找个好人家。」
沐绍元抚须微笑,「此刻也不晚不是。」
「是啊!」沐绍宁说道:「一切都得看那位长威伯与沐朝弼之间的胜负。二娘子,咱们远在云南消息不便。听你说那位长威伯乃是国朝名将,可此人年未满二十……除非是霍卫重生,否则哪来的名将美誉?
霍卫……我大明若是能出一位霍卫般的名将,国祚自然就不同了。沐朝弼有什麽野心也得乖乖的收着。」
沐绍元眯着眼,看似不经意的看向沐舒,「沐朝弼心狠手辣,能以都督佥事的身份掌控云南,掌控国公府,手腕可见一斑。你确定那位长威伯能与他抗衡?」
几个老人都盯着沐舒,积威之下,室内温度仿佛降低了大半。
沐舒从容行礼,「各位叔伯不知,在长威伯出现之前,九边面对草原异族百馀斥候都不敢出战。就算是出战也是负多胜少。」
「隐约耳闻。」一个老人说道。
对于沐氏来说,云南便是自己的天地,这个天地让他们富甲一方,享受不尽,但也令他们坐井观天。
什麽取悦了你,什麽便是你的囚笼——蒋庆之。
沐舒挑眉,「长威伯第一次率军出塞,便击败俺答麾下铁骑,令京师沸腾,但许多人说此乃侥幸,且俺答部定然不是精锐。」
几个老人点头,显然也赞同这个说法。
「卫霍那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来辅佐汉武,生来便会厮杀。当今陛下……恕老夫直言,看着也没汉武的雄才大略不是。天上的星宿岂能为他效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笑道。
沐舒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为锐利。
「怎地,二娘子不服气?」老人看着六七十岁了,但眼神却好。
「第二次,长威伯率军出塞,以少击多,大败俺答麾下万馀骑。并筑京观于大同城外。」沐舒一字一吐的道:「此役之后,长威伯威名再无人质疑。」
「哦!」老人眯着眼,「那麽,此子对我沐氏什麽看法?」
「长威伯说过,沐氏世代镇守云南有功。」
几个老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时有人进来,「长威伯来了。」
蒋庆之扮做是行商出的城,他本以为要在城门那里斗智斗勇,谁知晓沐氏安排了几个族里的纨絝带路,竟然没人敢搜查他。
进了大堂,几个老人缓缓起身。
蒋庆之摘掉斗笠,对沐舒微微颔首,「辛苦了。」
他竟不顾族里老人,而先安慰我……沐舒心中叹息,莫名伤感。
几个老人默然。
蒋庆之仿佛才看到他们,微笑道:「沐氏为国镇守云南,功莫大焉。这是陛下的原话。」
几个老人随即行礼,「见过长威伯。」
这些老狐狸是不见好处不开口,十足十的把土霸王土皇帝的倨傲姿态演绎的淋漓尽致。
「上酒菜。」
酒菜流水般的送上来,几个老人只吃了几筷子做个意思,蒋庆之却大快朵颐。
「不错!」
「嗯!这个火腿有些年份了吧?可惜了,若是汤中加些瑶柱,想来会更为鲜美。」
蒋庆之吃完,把筷子一搁。
「沐氏想要什麽?」
方才还在腹诽这厮是个土包子的几个老人心中一凛,齐齐看向沐绍宁。
沐绍宁微笑道:「沐氏忠心耿耿,能要什麽呢?不过是陛下给什麽,沐氏接什麽罢了。不过沐朝弼当道,沐氏敢怒不敢言……」
「沐氏的当家人说话就是这般半遮半掩吗?」蒋庆之冷冷的道:「本伯来云南,不是为了什麽袭爵之事,为的是查清两位黔国公身故的缘由。」
他屈指叩击了几下桌子,有人送上茶水,蒋庆之喝了一口,「本来陛下和朝中对二位先国公之死乃沐朝弼所为半信半疑,可本伯才将到昆明的第二日,就有人采买到了毒蘑菇。看,巧了不是。」
「沐朝弼狼子野心,可他手握大军,我等奈何?」沐绍宁平静的道:「我等手无缚鸡之力……」
「既想本伯为沐氏除掉沐朝弼这个祸害,又想袖手旁观,你等觉着,天下可有这样的美事?」
蒋庆之突然翻脸,「本伯若是开口明日回京,信不信沐朝弼能求神拜佛,把本伯奉为上宾。」
沐绍宁和几个老人交换了个眼色,「那麽,伯爷要我等作甚?」
「我要你等……」蒋庆之眯着眼,「第一,一旦本伯发动,沐氏必须表态,孤立沐朝弼。其次,若双方动手,我要沐氏……安静!」
沐绍宁说道:「我等需商议一番。」
蒋庆之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他在院子里缓缓踱步,点了一根药烟,深深吸了一口。
沐舒也被请出来了,在另一侧遥遥看着他。
里面沐绍宁说道:「孤立沐朝弼,这是逼迫沐氏站在他一侧,至于动手时要我沐氏安静,这是要独揽大功……」
「可我沐氏也要功劳不是。」
「沐朝弼倒台,谁来袭爵……这就要看谁在平乱中功劳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