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事情莫非要交给胡长仁他们??」
高淹严肃的说道:「我会留在这里的。」「浟,你在这里做不了任何的事情,你应当也发现了,你的政令根本出不了邺城,这次若是强行留下来,只怕都出不了你的府邸。」
「你在这里能做什麽呢?」
「你所提拔的人,如今在哪里?你所推行的政令,又在哪里?」
高淹摇着头,「我知道刘桃子,他并非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麾下的众人,大多也是心怀社稷,我想,在那边,或许你能做出更多的事情来,况且,若是有人要教唆刘桃子去走最后那一步,你也能阻拦他。」
高淹此刻很是诚恳,他拉着高浟的手,很是认真的说道:「设立北道大行台,那北方大多州,自然都是要归此处管理的,河北之地,肥沃富裕,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去治理,况且,你还能盯着刘桃子,好好劝说他,让他去当霍光,而不是王莽。」
「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法对付天下的这些恶贼,但是刘桃子却可以,他麾下什麽样的人才都有,却唯独缺乏一个能施行大政令,做大国事的能人,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
「勿要再执意留在这里了,听我的劝,接受诏令吧,有你去帮助刘桃子,或许能强强联手,到时候,大治河北,再治天下,完成前所未有的壮举…….」
高淹将对方一路送到了他自己的府邸,高浟此刻心不在焉,没有精力再跟高淹商谈大事,高淹就暂时离开了此处。
坐在马车上,高淹的脸色肃穆,再也没有方才的那种乐观和惬意。
方才那些话,都是他用来糊弄弟弟的。
目的只有一个,保住他的性命。
刘桃子为人正直,待在边塞,未必会死,可若是在邺城,他就是下一个高睿。
自家这个弟弟,根本没有那麽多的坏心眼,也无法与这些恶人抗衡。
倒不如让他离开,留下自己来继续盯着胡长仁。
反正自己没什麽才能,死不足惜。
……..
次日,有天使早早来到来高浟的府上,催促高浟尽快上路。
而这一次,高浟的应对确实要冷静了很多。
昨晚,他一直都在思考兄长的那些话。
他知道分裂庙堂的危害,也知道自己离开邺城的危害。
可若是邺城,又能做什麽呢?
又如何能逼迫胡长仁去改变诏令呢?
高浟无法聚集众人为自己所用,因为他不懂得去赏赐众人,不懂得设宴款待,也不懂得提拔拉拢。
他领着那些愿意跟随他的人勤苦做事,却没有什麽回报,还要承担很高的风险。
渐渐的,大家也就不愿意再跟着他了。
在这种境地里,或许前往边塞,先将那边治理好,将刘桃子看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高浟还在拖延的时候,邺城之内却是遍地的哭喊声。
胡长仁甚至都没有等到边塞那些人的联名奏表被送过来,他主动召集群臣,提出了按着皇帝诏令设立北道大行台,以高浟来担任大行台尚书令的事情。
一时间,三台群臣惶恐。
他们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什麽意思。
可接下来,胡长仁就发布了前往边塞的人选名单。
那些还算有些道德,有些底线,有些节操的,通通上了这名单。
什麽阳休之,崔达孥,郑雏,裴士平,封述,李德林,赫连子悦,辛德源……
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馀地,胡长仁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花重金拉拢娄睿,让他帮忙镇场子,若是有违抗诏令的,那就按着违抗诏令的办法来处置,娄睿答应了,不过,彭城王除外。
于是乎,邺城之内,就开始了疯狂的强行上任浪潮。
甲士们前来保护这些人领着家眷前往边塞赴任。
除了这些人之外,所有人都对此感到满意,他们这麽一走,三台就空出了许多许多的位置来,这些位置自然都是留下来的那些人的。
在多方利益一致的情况下,这些人只能被迫前往边塞赴任。
他们自己都是一头雾水,对当下的局势更是感到茫然。
众人上来路,可唯独高浟没有动弹。
胡长仁是越来越急,甚至召集了那三位走狗,想要商谈如何除掉彭城王。
邹孝裕苦苦劝谏,方才阻止了胡长仁的杀心。
不过,他却没能拦住胡长仁去见高浟。
这一天,胡长仁在百馀甲士的簇拥下,来到了高浟的府邸。
当他想要强行冲撞进去的时候,高浟家的奴仆却主动开了门,迎接他进去。
高浟的府邸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朴素。
有奴仆正在准备,他们将东西搬上马车,其中有许多许多的书籍。
胡长仁看着这场面,脸上的杀气顿时消散了许多。
高浟就从远处那繁忙的人群里走了出来,穿着很朴素的衣裳,他的脸上不再是那般眉头紧皱,整个人也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看起来,竟然是莫名的放松,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指挥那些人进行搬运。
「陇东王来了。」
高浟走上前,轻轻行礼,不卑不亢。
胡长仁却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他回了礼,方才问道:「彭城王这是准备要前往边塞了?」
「是啊,要带走的东西有很多,便耽误了些时日。」
「对了,有一件事要告知陇东王,在中书台,还有些文书,是关于河北各州户籍土地相关方面的,我都想带过去,不知可否?」
「哈哈哈,这有什麽,您带走就是了!」
胡长仁大笑着,眼神里的得意更加的明显,在他的心里,他已经确定对方认输了。
而面对失败者,他还是愿意表现的宽宏大量一些的。
他忍不住说道:「彭城王勿要觉得气馁,在边塞,同样能做的大事。」
高浟轻轻点头,他又看向了胡长仁,「我听闻陇东王这次派遣了许多人前往边塞?」
「不错。」
「我怕彭城王势单力薄,无法治理,就挑选了一些贤人,让他们提前上路了。」
高浟忽说道:「说起来,我在那边,确实没有什麽人手,朝中还有很多年轻人,当初是我提拔他们进了各部学习,不知这些人我是否也能带走啊?」
「好!彭城王还想要什麽,尽管直说!」
「没有了。」
高浟摇着头,他深深的看向了胡长仁,「那我就多谢陇东王了,这世上的事情,向来是盛极必衰,大王如今执掌庙堂,定当谨慎,周人即将出兵,若是用人不当,或许会带来灾祸。」
「我知道。」
「我还有其馀大事,就不耽误彭城王上路了!」
胡长仁行了礼,就带着众人匆匆离去。
上了车,胡长仁的脸色更加的激动。
先除掉了高睿,如今赶走了高浟,整个邺城,终于是彻底落在了他的手里,甚至,三台之内,所有不愿意亲近他的人,都几乎被赶走,留下了一个乾乾净净,上下贤明的好庙堂。
他有着这些空缺位置的任命权,那就拥有了天下。
他恨不得此刻仰头长啸一声。
天下,尽归我矣!!
而在府内,高浟乐呵呵的收拾着东西,他好久都没有这麽轻松过了,甚至都没有见过这般暖和的太阳。
太阳高挂在空中,发出暖暖的光。
众人有说有笑,收拾着行囊。
高浟整个人都舒畅了,只觉得连呼吸都是别样的惬意。
永远治不好的病根,终于被他所抛弃了。
他要带着能治好的那部分,去找新的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