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没想到李素这样挤兑他,总觉得不妥,先下意识还价:“既是斗将,君子之战,怎可用弓弩暗箭伤人!”
听周瑜这样挤兑,李素还没开口,黄忠先策马上前几十步,而且越众而出时先把宝雕弓抛给了旁边的士兵,绰刀在手:“我黄汉升不用弓便是!周瑜小儿休要再饶舌,无胆鼠辈直接滚回江东便是,自会免你一死!”
周瑜暗暗有点懊悔:自己刚才下意识脱口而出就还价了。
要是不还价,这事儿不应承也没事,可还了价对方还认了,己方再怂,可就太伤士气和主公的公信力了。
孙策见状,居然亲自绰枪准备下墙上马出战。周瑜连忙拉住:“兄已是万金之躯,怎可与一老卒搏命?
纵然黄忠说了不放暗箭,可若是兄亲自出战,他见暗箭伤人的收益、足以抵消让李素背上背信弃义骂名的损失,他多半还是会铤而走险的。”
趁着这个机会,韩当在旁劝道:“主公,我观那黄忠虽然看似有点武艺,可多半也就是弓箭了得。观其年齿,已然至少年过五旬,须发微微花白。
而且此前也从未听其他荆州降将提起过、说他有什么凭个人勇武建立的军功。只要挤兑住他不放箭,末将也可一试。”
韩当这话也没说错,黄忠这辈子,至今还真没靠个人近战武艺,建立过什么有名的军功。
不过客观来说,这其实真不能怪黄忠,该怪刘表的“坐守地方”战略路线。刘表上任七年都没发动过什么侵略战争,黄忠去哪儿建功?
周瑜劝道:“韩将军也是相从破虏将军的老将了,已然年过四旬。如今地位显赫,怎能与敌军区区一名校尉相斗?凭白辱了身份,还是我军中找个校尉、都尉之类,能以个人勇武著称的小将试试,再作区处不迟。”
孙策一摆手,不让周瑜韩当再争辩,而是扫了一眼城楼内其他年轻勇武著称的将领:“陈武、潘璋、吕蒙、宋谦,谁敢出战黄忠?”
这四人倒也够莽,都纷纷表示胜过一个被禁了弓箭的五旬老者不在话下。
大家都这么判断,可见也不怪他们的眼光,之前黄忠无论是之前击退徐盛还是今日对狙,都只露过弓箭这一手。
周瑜还算心细,还想把今日没有上城楼御敌的蔡瑁喊来问个明白、这黄忠究竟武艺如何。可骂阵挑战的时候哪容许耽误那么久?
最后的结果,孙策也觉得宋谦平时武艺略微低微了些,而吕蒙太年少,就让潘璋出阵。
说实话,汉末这种约战的斗将场合已经很少了。今天要不是李素和周瑜互相挤兑骂战、上升到了“要证明荆州本地人是否愿意为刘备阵营卖命,还是希望江东兄弟来解放他们”,也不至于如此。
很快,城墙上战鼓响动,弓弩列阵压住墙角。李素的部队闻鼓声先暂退两箭之地,留出空场给双方单挑。
随后城内数百骑出城贴着墙根列阵,潘璋亦挥舞着一柄大刀,策马出战。当他看清黄忠拿的兵器也是类似的大刀时,心中愈发笃定。
潘璋心中暗忖:“哼,刀法讲究势大力沉,凌厉刚猛,对体力要求极高。枪棍之类兵器势走轻灵,还怕老者经验丰富。如今他用刀,还年老力衰,杀之必矣。”
还别说,演义里潘璋遇到临死那年的黄忠,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还真被他挡住了不少招打得有来有回。
可惜演义里夷陵之战是47岁的潘璋遇到75岁的黄忠,现在却早了23年,是24岁的潘璋遇到才52岁的黄忠。(注:正史黄忠没参加夷陵之战,刘备刚称帝他就病死了)
“黄忠老儿受死!荆州士民,九成都对我东吴王师翘首以盼、箪食壶浆,只有尔等个别荆奸腆颜事敌、卖祖求荣、帮助李素科举残害本乡父老,你怎么有脸苟活于世的!”
潘璋大吼着周瑜在他出战前教给他的打击敌人士气台词,挥着大刀猛冲上去。
黄忠原本倒只是还打算冷静单挑一战,静静观察那潘璋的武艺来路。不过潘璋这番辱骂,是彻底点爆了黄忠的怒气:
什么?老子保卫乡土、抵御外敌,居然成了卖祖求荣、助纣为虐?要是让狗贼再多哔哔一句,爷爷就不姓黄!
黄忠怒气灌注,大刀势挟风雷,用上了浑身十二成的劲道。他已经五十多岁,平时要注意血压,还真不会这么竭尽全力爆发。
“铛!”一声巨响,两马交错而过,两柄大刀都是毫无花俏地硬碰硬死磕猛撞,连双方的马匹都感受到了巨力撞击的传导,几乎马蹄发软。
幸亏潘璋也算是以猛力暴烈著称,竟没有被击坠,只是觉得胸口气息猛然一窒,如遭锤击,虎口也是酸麻不已。幸好两马已经拉开距离,手臂暂时的微微酸麻还有时间调整。
很快两人重新拨转马头,再次相对冲刺。黄忠也意识到对付这个潘璋不能指望以力硬撼直接两三招击倒,于是改变了战术,再次交马对砍之后,黄忠一拨马头改为并行,一柄快刀犹如泼风舞雪,连绵乱斩。
潘璋左支右拙,连挡三四刀,心中大骇,只觉对面的刀势如长江怒涛,层层叠浪而进,无有尽头。
“糟了,这五旬老儿,角力已不在我之下,没想到刀法一道,攻势也能如此绵密不绝。”
可惜如今已不存在后悔怯战的可能性,只有死磕到底,有死无生了。潘璋也被激发了浑身血勇,不管不顾对攻起来。
好在黄忠的很多招数本意是逼敌回救,自忖潘璋肯定能回招挡住,所以不等招式用老就收力变招。
没想到潘璋猝然不顾防守,黄忠连续两刀明明能砍中的,用力却收早了,只是在潘璋肩臂肋膈划了两道极长却不深的伤口,一时皮肉外翻,浑身冒血,看似极为可怕。
而黄忠也因为潘璋不按套路的迅猛对攻暂时不得不回救,看似有点手忙脚乱
不过,随着潘璋开始失血,他招式的气势贯注也不可避免地渐渐衰弱,刀法渐渐凌乱,全靠本能在撑持。
城上守军看到潘璋飙血的时候,就意识到肯定打不过了,连忙鸣金收兵。可惜黄忠潘璋是并马而战,潘璋根本没有马匹速度的优势,鸣金了也拉不开距离。要冲回城门的最后两箭之地,似乎那么遥远,不接上二三十招估计是冲不完这段距离了。
黄忠哪能容许潘璋再接二十招?又十余招一过,已经浑身四处带伤的潘璋根本无力格挡背后砍来的致命一击,手臂一软,被大刀余力砍中肩膀。
从肩到背,斜斩了半尺之深,连断脊、肋。头肩失去了脊椎的支撑,豁然往前一耷,心肺都从那个刀口里涌了出来。马匹驮着潘璋看似还连成一体可以直接下葬的身体,冲回了城门。
黄忠也及时拨转马头,迅速离开了城头弓弩的射程,拨开了零散几根射得特别远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