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杨修本身就是两头下注,当年他做外交官时,促成刘备袁绍联盟,本来就是两头卖好联手坑袁术、曹操,所以杨修为了父亲而投袁绍是丝毫没有障碍的。
杨家和袁家的联姻关系也一直在,杨修去了之后袁绍又嫁了个本家侄女儿给他。还把杨修的官职从原本雒阳朝廷的大行令进一步提拔到大鸿胪丞,相当于是从外交部门的三把手提到二把手了。
杨修没法被刘备持久拉住,也跟袁绍的九品官人法的诱惑力对世家大族尤其是四世三公家族的诱惑太大有关,哪怕跟着刘备也很有前途,依然让名门望族投袁。这也是李素不得不打着改革察举制弄有限科举制的原因之一。
好在刘备也不缺人才不缺做官的,天下总有有才干的,那些名门望族名声大的投了袁,刘备还可以拔擢发掘有才无名望的人。
李素跟诸葛亮刚聊完他本人在后续变法中的工作安排,法正和刘巴等人也到了,数人一阵寒暄之后,李素便吩咐侍女布席开宴,大家边吃边聊变法第一步的执行。
法正见诸葛亮也在,还跟他私聊了一会儿,确认诸葛亮是否知道察举制变法的具体内容、有没有资格与闻。得知李素并不瞒他,法正也就敞开了吃喝讨论。
李素让自己的私人秘书邓芝取来几个卷轴,先把考试的具体方法厘清了一下:“我们这个察举考核改制,主要是要把笔试和面试都稳定化、制度化,确保每个官选出来之前,都要经过笔试和面试,不能省略。
另外,考核的科目要固定。可以根据出缺官员的职务品类不同,有少数专业科目不同,但基础考核科目是一样的。”
李素这么说,开了上帝视角的普通看官或许会觉得这是一个科举制的变种,比科举制加了更多模糊不确定、不便于取信于寒门的“面试”。
但是听在诸葛亮法正刘巴等人耳中,则是另一个感觉,因为他们都是不由自主跟旧的察举制在比,所以觉得除了“增加考试科目和笔试”之外,其他跟察举制差别不大。
这就涉及到很多对察举制不了解的看官的误区了:察举制其实本来就是很重视考核的!地方上选上来的人,到了中央也要当郎官或者入太学学习,然后考核成绩能力合格才能做官。
只是后期的察举制越来越糜烂,考核形同虚设,但制度本身始终是坚持要考的。
诸葛亮便好奇:“那除了科目和必须笔试之外,其他和旧制似乎差别不大?”
李素指出:“当然差距很大,之前察举制名义上要考,实际执行却糜烂,一个关键在于每年察举的人太少,察举上来就是要预定给官做的了,这种考试只是一个把关,不是一个选拔,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考试必须差额,我准备劝陛下,改革之后,每年地方上必须按五倍的侯选数量来举,然后朝廷来察,察完之后把成绩差的四个退回去。
这样的改革,步子不会太大,地方上的太守们还是会支持的,世家大族也不至于立刻反抗。只要我们温水煮蟾蜍把第一步实行下去了,后面他们就无力反抗了。”
法正想了想,苦笑着说:“以察举制如今之糜烂,地方太守都是胡乱察举世家大族以报恩,或舞弊。现在要一次性举五倍人数,他们的关系户多半就没得做官了,恐怕还是要反抗。”
李素显然是经验丰富,这几个月早就憋好了满满一肚子坏水了:“孝直,这就是需要你暗中安抚他们的地方了。你可以设法分化瓦解,找一些相对肯合作的州郡长官、当地世家。
暗中透露给他们一个暂时作弊的办法,让他们优先支持陛下的变法,只要大部分州郡不得不支持,剩下的反应慢的就翻不起浪来,可以被各个击破。”
法正一愣:“该如何做?”
李素:“比如,可以给最配合的太守透底:他可以把五个名额中的一个给他的关系户,剩下四个给才学品德都不如那个关系户的陪衬之人。如此考核下来,关系户不是还能中?那他们还急着当反对变法的出头鸟作甚?
而几年之后,一旦刺头蟾蜍被温水煮死了,我就会把这个潜规则漏洞堵上,到时候会明文规定:如果察的结果发现某些侯选之人过于滥竽充数,明显名不副实,还要追责地方长官察举不实的政绩瑕疵。
并且规定滥竽充数之人以后不能再被举。甚至还有别的办法,总之这不是你们现在需要问的,我也没想出来呢。”
李素对于对付这种事情,经验显然无比丰富,毕竟他是21世纪商业社会来的人,对于“遇到改招标制度后,如何围标确保继续中标”之类的作弊手段,乃至“如何反制围标”的反作弊手段,都见得多了。
随便拿出一鳞半爪,还治不了2世纪末的科场舞弊?
后面的招数其实他也早就想到了,比如,再过几年之后,可以从“每个郡每年举五个侯选茂才、实际录取一个茂才”的考试方法,调整为“每个郡每年举五个侯选茂才,但要跟同州的其他郡的候选人打乱混合考试,取相当于该州下辖郡数相同的前N名授官”。
这不就轻松逼得那些太守们在侯选人选时内卷了?你们郡的候选人成绩普遍比隔壁郡差,就有可能全军覆没,你们郡今年一个官都举不上去,都被隔壁占了。只能大家都选成绩最好的上,“围标”自然就崩塌了。
只不过眼下只要把第一式先告诉法正,让法正去上下其手、假装给反对派报信、暂时瓦解他们的反抗意志。
等反对派瓦解之后,李素堵漏时,失信的也不是李素,而是法正。法正就相当于一个给放水养鱼者通风报信的线人罢了。
作为交换,法正可以提前几年做到“廷尉少卿”或者以后可能叫“刑部少卿”。这就是为主子得罪人做孤臣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