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这番话态度还是很诚恳的,也让张机第一次有了一种被尊重的感觉。
毕竟这是拿读书人的儒家法家来比喻医生的内科外科,多光荣啊。
张机精神一凛:“此论倒是闻所未闻,某行医以来,潜心钻研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达官显贵、当世大儒以学问之道类比医道,右将军真乃普天之下礼贤下士的楷模。
既如此,我愿听从右将军安排,在此行医著书,以筹知遇。听右将军之言,莫非也略闻医术之常道、精于时疫之驱疗?”
李素笑道:“这怎么可能,我不过是读书略多,什么都看,随军征战走的地方也广,所以有些许经验罢了。毕竟我也是从辽东打到南中,大汉各郡天候瘴气,基本上也算是都见过了。
先生要是觉得闲来无事,稍微说几句也无妨。我觉得瘟疫要治疗,那是千难万难,每种瘟疫都要对症下药,不可一概而论。但是预防的卫生手段,无非几类。
作用于呼吸喉肺之瘟疫,靠嗽喘、飞沫、呼嘘之气传染。遮掩口鼻、通风透气可以抑制。
作用于肠胃肝脾之瘟疫,靠排泄、污染水源食物传染。靠净化水源、泼洒石灰、烧煮食物可以抑制。
还有南中、山越瘴疠之气导致的瘟疫,其实是靠血液传播。防止带血的污物、衣着、包扎时交叉污染,还有就是扑灭吸血的蚊虫虱蚤也可抑制……”
李素也是想随便造福一下社会,既然跟张机聊到这个话题了,稍微说几句后世地球人都懂的常识。
不过张机听了之后,却一下子往“五行生克、自然大道”上扯了,顿时觉得右将军不愧是天下名士,学究天人,虽然一个药方都不知道,但说出来的话都是高屋建瓴,总结性概括性非常强。
他行医多年,虽然会治疗的传染病已经有好几十种了,但还真没这样来分类过,更没有“血液传染病”、“粪口传染病”、“呼吸飞沫传染病”的概念。
大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到底是先帝亲口叹服的“知天命”之人,这样的大道都能总结出来。
不行,将来得写到《伤寒杂病论》的总纲里去。
张机自言自语叹道:“以瘟疫作用的脏器机理来区分瘟疫类别、提纲挈领分类防染……高,实在是高,此法窥破天道,可谓大道至简矣。
肺经属金,以遮口鼻通清气预防,心经属火,以驱邪虫净血污预防,肝脾……不对,肝木脾土肾水,右将军,既然您如此深谙天道,可知‘净饮食、煮水源’之法,防的是木行还是土行之疾?肝脾分属两经,按五行之天数可不能混淆呐。定然还有更加深微奥义的差别。”
李素听了反而有些无语:我明明就是随口说些惠及百姓的常识,怎么中医一定要往五行上凑满呢?现代传染病也分不出这么多大类吧。
反正李素是不懂。
被缠得有些解释不了了,李素只好鼓励对方自己研究:“或许是土木相生,肝脾瘟疫难以区分,这个你自己研究吧。研究出来了说不定你能更加青史留名。
至于肾水一经的瘟疫……非要区分出来的话,应该是那些体液之间传染的疾病吧。诸如毒淋之病,如若在蛮夷男女无人伦之部落,也是有可能形成瘟疫的吧。至于我们汉人,素有人伦,苟且较少,应该不至于扩大为瘟疫。你要单独研究也随你了。”
古代这方面确实不怎么值得研究,因为很多特别赃的病现在还没传入华夏呢。后世明清两朝之所以秦楼楚馆的名声比唐宋差了那么多,主要还是美洲物种传入的同时,把美洲梅也传入了。在此之前都是些不致命的病,远不如美洲梅凶险。
张机却觉得如获至宝:居然从右将军这里得窥了瘟疫传染分五行防治的最高天道,看来以后要长留汉中著书立说,多跟右将军请教这些大道至简的深微奥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