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摆摆手:“朕随口一说,益州朕也巡视过多年,深谙民情,河北沦陷诸州,本是朕故乡,也熟,将来光复幽冀之地时,朕要亲征督战。以后太平了,凉州要巡视一下,南边荆楚吴越之地也不能少。”
刘备稍微走神意淫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下审刘巴的细则其他部分。
水能费是计征办法上最复杂的一类,这个搞定了之后,后面其实都更简单,也便于理解。
刘备大致看了一下,织机的工业税是按照每台蜀锦织机一年一千五百钱、每台棉布织机每年一千钱收的。
这些机器比旧机器可以节约两个人左右的劳动力,用一个织工就织出原先三个人的产量。所以多收的税比一个人一年的税还低一些,商户也承受得了。
另一方面,刘巴也不是本着刻意盘剥,他在制定费率的时候同样本着李素教他的指导精神,想到了要“鼓励提高机器效率”。
所以无论未来机器有没有进一步进步,只要是使用一个工人操作的丝织机,始终是一年一千五百钱。
如果再有一个诸葛亮这样的天才进一步优化技术,出现“2.0版织锦机”,能做到老式机器的五倍生产效率,也依然是交那么多税。
科技越进步赚得越多,这个立法精神和鼓励方向也就没问题。
刘备之前记得,李素当年搞的“蜀锦五年计划”,最终完成的时候,在益州弄出了近二十万台新式织锦机。
那几年里为了给弩式飞梭搞牛筋,还一度让整个天下的牛筋价格暴涨,连朝廷负责军工的将作监,生产弩的时候牛筋成本压力都巨大,关东诸侯一度造弩都造得烧了。
早些年,刘备的财政有相当一部分是靠技术扩散的专利费撑着的(当然那个专利费是诸葛亮自己收、然后买国债给国家用,不是国家的钱)。
现在机器增量增速放缓了,终于可以以“持有税”为主了。类似于卖房卖地卖得差不多,就该收物业空置税了。
益州就有二十万台新式织锦机,凉州还有十万织棉布的,全国加起来,刘备治下可统计的“规模以上工业”,大约是四十到五十万机,平均每年每台一千两三百钱,织机持有税一年就是六到七亿。
不过这部分财源的好处是不受制于地域,未来的可复制性比较强。因为织布织绸哪儿都能干,未来还能普及到麻纺织领域。天下太平之后,东方八州也能快速推广。
所以纺织业是一项对刘备统一过程中帮助不如水能工业、但天下太平后后劲更足的生意。刘备考虑到自己统一天下问题不大,已经把关东地区也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一样爱惜,所以也要适时加快这些产业的发展。
那么大一个大汉朝,才四十多万台机器、不到一百万女人用新机器织布,普及率还是太低了。
统一后,天下会织布的怎么也得有一千多万女人,哪怕三个人合用一台错开时间三班制,这个市场怎么也能扩张到三百万台机器的保有量吧?
到时候,一年纺织工业税就能收四十个亿!已经跟灵帝初年全国的总财政收入差不多了!果然工业税还是比农业税有前途!
当然了,前几年刘备阵营严控织机扩散速度,是有道理的,觉得天下重归一统还久呢,扩散早了被敌占区百姓和商人学走,敌人的战争潜力也会提升。
但现在袁绍都打趴下、孙权都灭了,就算刘备放松民间生产织机,要传到关东也得一两年呢,到时候袁绍就彻底灭了。最多还剩一个曹操没收拾干净,也不怕了。
到时候刘备在扬州和河北都种田,曹操还种个屁,体量差太多了。刘备多赚五个钱,曹操或许才多赚一个钱。
所以刘备犯不着为了“封堵曹操少赚这一个钱”,就忍着连自己理论上能多赚的五个钱都干看着不去赚。
这个账很容易算明白。
更何况,飞梭织机能控制,产品的流通却不能控制。五尺宽的巨幅蜀锦往关东都卖了四五年了,袁绍和曹操地盘上的富商们也会自发琢磨办法仿制这些产品。
他们猜不到诸葛亮的机器技术原理,却可以从产品倒果为因往前逆推逆向。
所以,最近一两年,关东袁绍和曹操地盘上,其实也自发出现了一些点歪了科技树的替代品织机——
那些织机的设计者没想明白飞梭是怎么搞的,就用笨办法,一台机器从一个工人增加到两个人,一个专门踩提经的脚踏板,一个专门走来走去拉扯纬线。
这样的机器,如果也织五尺宽的东西,那就是“两个人干了原来三个人的活”,虽然不如诸葛亮的“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那么高效,但比原来的旧货至少是提升了五成效率。
而且这种双人织机还可以进一步加宽织出来的布的宽度——反正专门有个人弯腰拉纬线,五尺也是弯一次腰的操作量,六七尺也是弯一次腰的操作量。
最后普遍加到六尺多,也就是一个成年人双手臂展的长度,因为再加下去就不只是弯腰能完成的了,得左右折返跑。
那样会拖慢提经的频率,纬线效率的继续提升还弥补不了经线效率的下降。最终细算下来能做到诸葛亮飞梭织机六成多的人均生产率。
只能说,商人为了提高生产效率而自发动脑子,这事儿是拦不住的。50%的利润增加幅度,虽然不至于让人铤而走险,至少也能让人绞尽脑汁。
……
水车、缫丝、纺纱、锻造、织机……这些大头全部核算完之后,最后只剩酿酒和烧瓷这些“高精尖科技”。
刘巴对这些税也是分两类办法管控:第一类是技术上已经众所周知,无法技术封锁的,也就是传统的低度酿酒行业。
这个行业只能是比照盐、茶的做法,直接比较低的价格卖生产额度给商人。其中商人私酿、少买酒引实际上多生产、偷税漏税……肯定都是差不清楚的。
所以,这部分只能是仿照包税制,一块牌照一年多少固定保底抄引额,真要是多酿也没办法,只能是指望地方突击检查和竞争对手举报。
最后核定的价格是:凡是商人要经营卖酒业务的,一年至少按销售五百石算,才能拿牌照。一张牌照按照每石二百钱的税,就是十万钱。
再往上,有各级年生产量的牌照,十万钱起跳。所以连十万钱税都交不起的,就别做卖酒生意了。
而且朝廷为了节约粮食,也不鼓励卖酒无序发展,基本上每个县一共有几张卖酒牌照,都是有总量控制的。
一个县每有一千户人口,才允许发放出去一张经营酒类的牌照。县令如果敢超发,被观察使和朝廷的监察系统官员查到了,是要遭到违纪惩戒的。没有牌照的都算私酿,只能自己喝不能拿去卖。
高度酒和青瓷,就比较容易管控和算税了,这些东西至今只有诸葛亮有专利。
刘巴最后核算的征税价格,是“高度蒸馏酒,每一座蒸馏炉,凡年蒸馏酒产能一百石的(要消耗掉五斗薄酒才能蒸出来),年收五十万钱奢侈税。”
一年蒸一百石的蒸馏炉并不算大,每天才蒸出三斗而已。所以几口跟人一样高的大锅、周长过一丈,套在一起密封,再配合上诸葛亮提供的技术细节秘要,就可以做成。
这只是个基础计量单位,起步价。事实上诸葛亮在犍为郡江阳和僰道那些酒坊,里面每一口蒸馏炉产能都在这个起步价的数倍以上。
另外,从这个税率来看,也不难发现高度蒸馏酒的税率是普通低度酒的五倍!可见这里面对奢侈品的惩罚性税收非常明显,比后世的奢侈化妆品差不多了。
所以蒸馏酒的生意门槛就更高了,一年至少交两百万的税才有资格进场。
青瓷窑的征税也按照年产量核定,按每个月烧五窑计(考虑到闲置和修砌),每窑能烧一千件的,一月就是五千、一年六万。这种产量的窑算作标准窑,一年纳税六十万,相当于烧出的每件青瓷收了十文钱的税。
这个标准是考虑到目前青瓷还比较稀缺、属于奢侈品,才收比较高的税。未来如果大众化了,成了百姓器用,刘巴也会建议逐步降低税率,渐渐降到每件五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