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战争状态可以转移内部矛盾,并且利于推进改革。
有些改革在和平年代阻力重重,那是因为没法用“需要上马这项改革来提升朝廷对外战斗力”这个借口,让一切阻挠者让路。
而战时体制,可以把一切阻挠改革的人打成通敌,也能合理合法加强动员,对于真心想革天下之弊的雄主,是一个很不错的工具,所以刘备不该觉得战时状态是一种负担。
刘巴还举了个例子:要是战争那么快打完了,陛下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发行“战争国债”?还没来得及干完的那些改革,有足够财力支持嘛?为什么不趁着战争的尾声夹带私货呢?
(注:必须澄清一点。利用战时的紧急状态更利于做事,这是一把双刃剑。在刘备、曹操这些人手上,是确实革除弊政、为国为民改革兴利的。
但历史上也不乏尝到这种制度好处后,赖在战时体制的便捷性上不肯过河的。比如曹叡的十四年任期里,前八年就属于利用战时体制做了正事儿,扛住诸葛亮的压力,他自己也不敢懈怠。
可诸葛亮死后,曹叡的最后六年没了外部威胁,就属于赖在战时体制的红利里不肯下来,依然高强度动员,但搜刮来的民力都用来造宫殿个人享乐,腐化堕落。所以我并不是一味为战时体制的优点鼓吹。)
这话刘巴也是不能在朝议上说的,太阴损了,私下里跟刘备说说倒是可以。
而且刘备想拒绝法正、理由也很充分,都现成摆着呢,就说不忍河北百姓连续受苦,完全不用提别的。
刘备听后果然犹豫了,没有再被法正的意见左右,决定去雒阳,问了李素和诸葛亮再拍板。
可见四十岁的刘备,还没那么自负,不至于说出“事事问丞相,莫非朕不知治国”这样的话。
九月初六的朝议上,刘备就敲定了三件事儿:
先是正式讨论封司徒钟繇为槐里侯,食邑三千户,这个很快集议通过生效。
随后刘备就宣布,即日起御驾东巡雒阳,百官也另定计划,分批在三个月内前往雒阳。明年的新年朝会,会在雒阳举行,到时候也会在雒阳重新郊祀,把朝廷职能全部搬过去。
这个过程中,其实也会有少量官员被要求留在长安组成过渡期班子,那就等于是跟着钟繇退居二线了。
至于长安周边的军队,除了要留守关中、警戒西北的之外,其他应该跟着朝廷走的部队,拖到明年春耕结束后再动身。
因为军队人多,可能涉及十几万人,这些人在关中地区再多吃四个多月粮食,也能减轻雒阳那边的粮食运输压力,减少浪费损耗。
雒阳的粮食,未来终究是要靠关东的河南河北供给,否则狭小的伊洛平原绝对养不活百万级的人口。
现在河南河北还是敌占区,就算将来光复了,最初的一两年也要战后重建,不可能正常收税。没有河南河北的漕运,雒阳不适合驻军太多。
刘备这次要从长安带过去的部队,也就在雒阳走个过场,然后就会投入统一战争了。到时候还是靠新修好的南阳运河,抽取长江、汉水流域的物资来供养,维持战争。
南方荆、益两州,毕竟始终是大汉如今最富庶、建设最好、生产力保存最完善的地方。荆益的余粮才养得起几十万数量级的脱产部队。
三天之后,九月初九,刘备就再次东巡,只带了几千近卫的骑兵,还有皇亲国戚、宫女常侍。
官员方面有尚书令荀攸、还有尚书台的一些配套班子,和兵、财、民三个部的属官、家人。
这几部分总共加起来一万多人,拖家带口踏上了东行之路。这个规模从皇帝迁都的角度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从简了。后世皇帝出巡都有可能带十几万人的,迁都更是第一波就十几万起步。
刘备这也是考虑到了弘农的崤函道路难行,分批走压力小些,也不滋扰地方。
九月十五,刘备甩开后续大队人马,先行到了雒阳,为了赶时间,他没有再慢腾腾坐辇,而是骑马赶路。
李素和诸葛亮照例出城数十里迎接。
刘备见到诸葛亮的时候,还意外了一下:“孔明贤侄,不在博望督造运河么?”
诸葛亮连忙应对:“一切妥当顺利,明年春耕之前,一定把运河修通。臣也见河北战局风云变幻,特来雒阳请示丞相,荆州军是否该做好准备随机应变。”
刘备点头笑笑:“朕匆匆赶来,也正为此事,怎么,丞相可有定论?”
李素审慎应对:“此事说来话长,臣原则上不建议冬天扩大用兵。细节还是迎陛下回城再谈吧。”